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名为「河月车站」的假想咒灵便出现了。
基于人们庞大的想象力与口口相传的延续,这只咒灵变得越来越强大。再加上近年来,创作者们借助着这新兴的交通工具创造了许多故事,这些与列车相关的恐怖传说竟然全部被结合在「河月车站」这单一的传说中。在短短三个月内,「河月车站」的评级从二级升上了特级。
最后一次对其进行评级,是在两个月前的中旬。
剪刀男,末班电车杀人狂,独脚老人,隧道偷窥狂……这些藏在幽暗处的生物正窥探着登车之人。
咒术师们虽然可以进出河月车站,可他们没有力量一口气消灭列车中的所有咒灵。这辆列车每天晚上23:23会在鹿岛站发车,接下来,它将沿着日本一号线穿越被诅咒强制延长的庆隆隧道,一个小时后会在河月车站停靠三分钟,这三分钟里列车车门将敞开,记录在册或是从未见过的怪异们会一拥而上。车门紧闭后,列车将继续前进,直到来到第二天的23:23。到了那时,列车内的一切都会恢复原状,它将从鹿岛站重新发车。无论昨晚发生了什么,死去了多少生物,它们都将在列车的领域里再度复活。
如今在册的咒术师中虽有强力的术师,可与河月车站相关的咒灵诸多,且缺乏与之相关的信息,如果不在24个小时内将所有的怪物全部解决的话,那么就是白费工夫。
上一位自告奋勇进入河月车站的咒术师名为白川,他身上有着不可逆的致命性伤。他缺失了下半边脸、右下肢以及两枚肾脏,据他所说,这都是被其中的生物吃掉的。
白川一直想要报复河月车站,可他却没有勇气再一次进入其中,面对那数不清的怪物们。
这一次,他主动请缨愿意成为奉献之人。
白川是在安山心内医院找到待刑犯加茂野梅的。
安山心内是日本排名第一的精神专科医院,在经历了经济泡沫和亚洲金融风暴之后,许多人的精神都岌岌可危。当然了,在阴地里,安山心内也会接受贿赂为有需要的人诊断特别的精神障碍。
安山心内院三楼,一位戴着口罩、拄着拐杖的男子正跟着医生的引导前进着。
穿越浅色的墙壁与走廊,在医生的带领下穿越五道铁门,白川终于来到了加茂野梅所在的病房。他的拐杖在地面上砸出咚!咚!咚!的沉重的声响,一些少年从铁门后探出了脑袋纷纷看向他,那一张张稚嫩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呆滞与笨拙。
这里是青少年精神科。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白川也想不到,竟然会有这么多年幼的孩子也罹患精神疾病。
得到了特别指令的医生向白川介绍道:“我们这里的患者都是家属无力陪同的,最小的是九岁,最大的即将成年,不过成年之后如果家属还是不愿接走的话,就会直接转移到成人病区。”
白川只觉得这些孩子们有些可怜,这难道不是囚禁吗?在他心里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前方的房间里传来了猛烈的撞击声。那是与铁的碰撞,当——当——当——空心的铁管制造的回声不断地向外传递。
这只是一个开始,混乱紧接而来。有谁断断续续地咆哮着,随着这个开头,前方的房间里传来了更多人的叫喊与打砸声。
医生无奈地笑了笑,“前面是重症监护室,一般新来的患者都需要在那里看护几天。你要找的332585号患者也在那里,是四天前玲人先生送过来的。”
拄拐的白川终于来到了医生口中的重症室,与身体残疾的他不同,这些孩子们则是精神上的残疾。
刷得惨白的大房间里摆放着九张铁床,白川一眼就看到了他要找的人。
加茂野梅正窝在角落的铁床上,额头上绑着三层绷带。医生告诉他,“今天早上的情况稍微好转了一些,但晚上的话不一定会不会发作。”他以讲悄悄话的口吻说:“他母亲——加茂堇子也在我们的名单上,我早就叮嘱过玲人先生,既然精神分裂已经遗传了三代,就不应该继续生育。虽然现在还无法正式诊断病名,但最终的结果也大差不差。”
白川并不了解加茂家的家事,也不是很想偷听这种私密的事情。
但医生的重点在下一句。
“你确定真的要带他走吗?小孩子虽然看起来很柔弱,但一旦开始发狂,白川先生你……恐怕控制不了。”
332585加茂野梅,他歪着头靠在墙壁上,薄薄的被子盖着纤细的双膝。
和那些小房间里的孩子一样,他的眼神也很呆滞,甚至找不到其中的焦点。
注意到对方头上的纱布,白川看向医生。
“来的时候就有,”医生思索了几秒钟,“是在家里发生的事情,玲人先生说他不小心撞到墙壁了。”
“在我看来,这就是诱因吧。”
白川陷入了沉默之中。他的视线渐渐下坠到自己残缺的右腿,虽然安上了假肢,但每个午夜梦回的晚上,他都会忍不住发出哀嚎。
他必须回到那辆列车,向那车上的东西复仇。
“加茂野梅……”这股感情涌上了白川的心头,他按照总监部下发给他的程序开始了许愿的流程。
“我想要摧毁特级假想咒灵「河月车站」里的一切。”
加茂野梅抬起了眼皮,他看起来仍然是空洞的、疲惫的、茫然的。
白川不知道他要从自己身上拿走什么,在紧张的等待中,他一下子变得无力了,无论是头脑还是肢体,都像是失去了支撑它们的力道。可白川依然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既没有失去肢体,也没有失去生命。
那福神到底从他身上拿走了什么呢?
白川忽然很想躺下来,盖上被子,好好地睡一觉。不去理会可怕的河月车站,也不要去想着自己残缺的身体。一切就让它过去吧,复仇什么的……也无所谓。
灵光一现间,白川终于意识到对方拿走了自己的什么东西。
原来是他的复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