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梅会在每个月中间的星期三去安山心内看诊,他从来在山崎医生当诊的那天前往。
山崎医生就是当时接收他的主治医生,也是和他爷爷认识的那名医生。
熬到早晨,野梅轻手轻脚地出门了。没有车真的很麻烦……好不容易搭上电车的时候,野梅想了下。
安山心内私立医院数十年如一日,浅绿色的墙皮剥落得更多了,露出内部死白色的墙灰。
心内科位于医院建筑的三楼,与内分泌科、妇幼保健科排在同一条走廊的左右,队伍排得很长很长,病区等候室里几乎坐满了人。不仅有青壮年,老年人,甚至有和野梅差不多年纪的孩子。野梅的序列号是12号,目前护士刚刚叫到6号。
野梅正无所事事地靠着墙壁,等候着时间的流逝。他盯着墙壁上的挂钟,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脑袋里也逐渐被一种插入的思想所控制。他想到一匹长胖了的马,因为穿不上裤子,它只好跑去抢其他族人的外皮。他又想到了发生的连环杀人案件,凶手是外星人,在离开的时候还会拿走人类的脾脏……野梅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想法,拥有知识的他和无知者没什么区别。他甚至有些无法判断时间,只能聚精会神地倾听着护理台人员的播报。
野梅胡思乱想着,哪怕有谁站在了他的跟前,他都没有意识到这回事。
穿着一身黑色常服的男生在他身前停下了脚步。对方的脚步停驻了可能有一分钟,随后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了。
医院的长椅都是铁制的,站着不舒服,坐着也不舒服。
6号出来了。
7号进去了。
8号出来了。
9号进去了。
野梅等待得有些焦虑,他时不时地看向挂钟,一分钟就像是被拆解成了十几份,每一份都漫长得惊人。
一种平淡的冷意突然靠近了他。
野梅看向一旁,坐在他身旁的男生朝他递出一瓶乌龙茶。塑料水瓶刚好挡住了通往对面的视线,野梅只能看见对方削瘦的下巴。
“还有很久吗?”对方问。
在挪开乌龙茶之前,野梅从自己乱七八糟的记忆库里找到了与这条声线匹配的人物。
“应该快了。”乌龙茶在他手心里转了一圈,夏油杰的脸暴露在空气中。
虽然都坐着,但野梅又发现对方比自己要高出大半个头,仿佛随便偶遇一个青少年,都会衬托出自己的矮小一样。
当然这不是大多数,只是现在他的想法有些偏激。
野梅的眼神一直停留在空气上几寸,看着有几分渗人。
在夏油杰的眼里,他旁若无人地发呆了几分钟,才缓过神来。
前台护士叫道:“12号加茂先生,请到3号诊室。”
“12号加茂先生,请到3号诊室。”
野梅猛地站了起来,他走了两步又想起来先前在和别人说话,于是又往回走了。
“你等会儿等等我。”
他到底要说什么呢?野梅想不起来。他决定先去看诊,也许出来之后就能想起来了。
每个月的复查都没什么区别。野梅听见医生说了些听不懂的术语,对方又告诉他:“这种剂量都压不住的话,就得换药了。”
野梅重重地点点头,他不是医生,不了解自己的病情,所以医生说什么他都会听。换了药品也只是继续吃药,和以往都没什么区别。
在药方处缴费后,野梅重新回到了等候室。夏油杰消失不见了,很有可能是叫到他的号了。
野梅在坐席的角落里等待着,过了十几分钟,他看见对方从内分泌科的诊室里出来了。
面对野梅那有些笔直的目光,夏油杰解释道:“我有些激素失调。”
这话刚玩,野梅便从座位上起身了,他的衣角勾住了椅子上的一根铁丝,直接把椅子拉得往上跑。这个动作太突然了,甚至吓了旁人一跳。夏油杰对路人露出了抱歉的眼神,走到了另外一端。
野梅仿佛没发现这回事,他往楼梯口走去。走下半截楼梯,又想到自己好像忘了喊人。好在他回头一看,夏油杰正稳稳地跟在他身后。
他起起伏伏的情绪终于在此时落到了平地,野梅慢慢地说:“我请你吃东西。”
夏油杰说:“可惜桐生今天不在。”
野梅回忆起请自己吃的限定芒芒炼乳冰和芝士蛋糕的桐生同学,他想不起来对方的脸,只记得在舌尖弥漫的酸酸甜甜的味道。
他想也未想,“那你打包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