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直哉愠怒,可他不能在这种场合里像平时那么捣乱,他不能在在意的人面前出丑。
一直以来,他都想要与同等的强者成为朋友。五条悟是他心目中唯二认同的人。
仪式结束了。
五条家主向众人敬过酒后,下台离开了,接下来是属于其他人的场合。野梅的视线顺着对方的背影一同断结在锋利的墙壁拐角处,他凝固的眼神重新垂落。
被刚才的笑容所迷惑的直哉已经变得清醒,他的喉咙中不自觉发出了一阵鸣响,那往往是狩猎的前兆。他伸手摁住了眼前这个同龄人的肩膀——他打算这么做的,可一下子解散的人群却挡住了他的道路,那家伙就像是烟雾一般迅速地消失了。
一会儿后,野梅从纱葵口中得知了对他口出恶言的人的姓名。
原来他就是直毘人口中说过的年纪最小的孩子。
“脾气太差了。”纱葵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无法忽视的嫌弃,“听说,他从其他哥哥中胜出了,获得了嫡子的地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有可能接任家主之位的就是此人。”
直哉仍在人群中寻找着逃走的犯人,这时候,一个中年人刻意地靠近了野梅。那是一个慈眉善目的男人,染黑的头发已经露出了白色的发根,双手拢在宽大的白羽袖内。
对方开口便是一句自以为是的熟稔的问候。
野梅没有理解对方问候的意思。
中年男人神情松弛,十分温厚,“你以前不是经常和父母一块来教会吗?”
教会,这个词汇听起来异常遥远。
男人观察着野梅微微动容的反应,“我是鲤川耕一郎,我们可以谈谈吗?”
……
1996年4月24日,加茂玲人派遣了一名下属前往「极乐净世」教会,教主伊藤流水自那之后消失了整整四年。没有了教主的领导,教会曾一度落入衰败。就在继任教主考虑着是否要解散「极乐净世」时,失踪了四年之久的伊藤流水回归了,而「极乐净世」也更名为「万世极乐教」。
“教主的想法是,新的名讳能够带来新的荣光。这些年来,我们也赞助了许多医院与学校,”他从胸口的暗袋里取出了一张简洁的名片,“如果有想法的话,可以联系我。”
名片上还印着一句古日语。
「此世如行地狱之上,常世之国如白河夜船」
“此世如行地狱之上,常世之国如白河夜船。”
鲤川耕一郎的目光中闪烁着惊讶,“没错,常世国不过是地狱的表象,唯有向天献出自我,我们才能离开这片炼狱。”他忠实地祈祷着,甚至是为已经逝去多年的“家人”。
“秀介先生、桔子小姐也一定离开了无间奈落,去往了天堂。”
这就是野梅想要听的“谎言”。他曾无数次纠结于死后的世界,明明知道这位教众可能只是随意客套着,可野梅还是得到了满足。
他回忆起在教会时的礼仪,合起了手掌。
“愿女神宽恕你的所有的罪恶。”
鲤川耕一郎回以同样的礼仪,重复着野梅的言语。
“愿女神宽恕你所有的罪恶。”
话音刚落,禅院直哉终于发现了他心目中的犯人。他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同族,大步向前,直哉想,他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礼数的臭小子。
一个男人急匆匆地进入礼厅,几乎慌张地前往禅院直毘人的身旁。他脸色煞白,几乎比白漆更加惨淡。
“不好了……!”虽然想要压抑自己的慌张,可男人的声音还是从嘴唇里泄露了出来。
直毘人伸手阻止着对方因慌忙差点跌倒,一声哀嚎径直爆发,一阵阵的牢骚瞬间在人群中响了起来。
隶属于禅院氏族一员的男人眼神惶恐,脸上所有的血色都消失不见。他结结巴巴地对家主说:“有人闯入了本家……连同扇大人在内都……都死了!”
人群一阵哗然,就连直哉也停下了脚步。
直毘人问:“谁?”
男人喘着粗气,“不清楚……但是那家伙留下了一个名字。”他环顾着四周,内心的胆怯让他犹豫着该不该说出凶手用血留下的文字。
直毘人脸上的冷酷之情超乎想象,或者,是因为他要在众人面前保持自己作为家主的尊严。死亡总是来得突如其来的,咒术师们的性命更是如此。但这是一场富有预谋的谋杀。
男人哆嗦着说出了被凶手写在石砌地面上的文字。
2004年9月16,下午16时30分。
死亡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