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看似倾尽全力的冲锋,果然将围在西门外的官军和严家护厂队打了个措手不及。
短暂的混乱后,官军千总赵奎的咆哮声响起:“拦住!别让他们跑了!马队!马队给我上!”
埋伏在暗影里的骑兵动了。
沉重的马蹄敲打着冰冷的地面,如同闷雷滚动,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势,从侧翼狠狠切向涌出西门的工人队伍。
寒光闪闪的马刀在火光下划出致命的弧线。
“撤!快撤!按计划来!”
守在西门内侧高处观察的黄三儿,用尽力气嘶吼,同时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枪响,冲在最前的一个骑兵应声栽倒。
这枪声如同撤退的号令。
刚刚还气势如虹冲锋的工人们,没有丝毫犹豫,更不见丝毫溃散。
前排的人猛地将手中燃烧的杂物奋力向逼近的马队,后排的人则默契地交替掩护,动作虽不如老兵油子般迅捷流畅,却带着一种令人惊异的,近乎刻板的秩序。
“一队断后!扔火油瓶!二队、三队交叉后撤!别挤!走轨道内侧!”
临时指定的队长们声嘶力竭,声音因紧张和用力而劈叉,却清晰地传递着指令。
面对高速冲击的骑兵和劈砍而下的马刀,恐惧是本能。
有人被飞溅的碎石击中额头,血流满面;
有人被同伴慌乱中撞倒,立刻被旁边的人死死拖起;
一个年轻的学徒被呼啸而过的马刀带走了半片耳朵,他只是闷哼一声,踉跄着被同伴架住,依旧咬着牙,死死盯着撤退的方向,脚下不停。
没有人哭爹喊娘,没有人掉头乱窜。
他们像一群钢铁铸造的人,不知道什么是伤和亡。
顶着黑暗和死亡,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却坚定不移的执行着“撤退”
的命令。
每一步后退,都伴随着几声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但队伍的核心始终没有散乱,撤退的路线被牢牢控制着。
“放他们进来!放进来!”
贾环的声音在调度楼的高处响起,沉稳得如同定海神针。
他已经换上了一件不知从哪个工友身上扒下来的、沾满油污的破袄,脸上煤灰混着汗水,只有那双眼睛,在跳动的火光中亮得惊人。
工人们且战且退,将追击的官军和骑兵一步步引入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