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高悬的匾额下,薛灵玥官袍笔挺威仪,玄色织金料子在光下透出暗芒,沉沉的目光望向众人。她手执惊堂木,拍案道:“本官代叶州官署行事,依《大周律》理事,堂下何人,有何事要诉?”
傅茂亭站在林婉儿的尸身旁一言不发。
那老妇与她儿子齐声高哭:“我等是叶州梭子巷张保家的,求大人为我冤死的儿媳做主啊,她在那黑心的傅赵堂吃过点心,回来便一命呜呼啊!!!”
“我家媳妇原来多安分踏实一个女子,都是被她勾的,整日在外抛头露面,家中的郎君不管,孩儿也不生,半点妇道人家的样子都没有!”老妇恶狠狠地指着傅茂亭,“不仅如此,她还克扣我儿媳做工的银钱!简直是十恶不赦!!!”
薛灵玥看傅茂亭,语气平和:“傅家主对此,可有什么要说的?”
“回大人,”傅茂亭言辞恭敬,微微垂首,“在下对她所言,无可辩驳。”
此话一出,堂外百姓瞬时哗然,纷纷议论起来,嗡嗡如细蝇过耳。
“傅家主怎么一声不吭?”
“她心虚呗,才没得可说!”
“唉,我早说这女人做买卖就是不行,心眼儿忒小。。。。。。”
“肃静!”薛灵玥猛地一拍惊堂木,杏眼凌厉望着众人,“既是张保为妻状告东家傅赵堂,那便请仵作即刻验尸,揪查死因。”
说罢她看向身侧,林逸之上前半步,还未走近尸体,那老妇便猛地爬起来阻拦,“不可!她清清白白一个人,怎可死后受辱!”
“仵作验明尸身是为她鸣冤,这案子现在到了本官手上,验不验,不是你说了算的。”薛灵玥扭头,坚定地朝林逸之道:“验尸!”
林逸之立刻率人将尸体抬到一旁的侧堂。等待验尸的功夫,寻找月裳阁伙计的卫兵们回来了。
他们将店中各位伙计全部带回,除了两个这会儿仍面色惨白的,其余人上吐下泻一番后都没什么大碍。
薛灵玥扔不敢掉以轻心,命府衙的医官在堂中摆案,挨个为伙计号脉。
同时派人将店中取回的点心摆在堂中,当着众人的面就地查验。
医官先是一一记下几个伙计的脉象,而后仔细核对,才道,“回大人,这几位均是卒食不洁之物,阳气下陷,吐利并做,(1),待邪气发散,身脉俱静,自然调养而愈。”
薛灵玥道:“好,那有劳你再看看这残余的点心。”
朱红的漆匣内,盛放着剩余七八块古楼子,这是一种西域常见的点心,内芯包裹烤炙的羊肉,外表金黄,上点缀着厚厚一层蜜饯果干。
医官近前细看,取一小块置于帕子上,反复研磨,犹豫不决道:“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但属下不敢断定,恐还要等林校尉一同验看,再定夺为好。”
“让您说,您直说便是,”薛灵玥手指轻敲着桌案,“一会儿本官自会请林校尉再验看一遍。”
那医官松了口气,“是,依属下看,这点心的蜜饯中,恐怕掺了大黄、商陆一类的药物,此物可使人腹部剧痛,成水样便,且呕吐不止。”
话音才落,门外的百姓又是一阵议论:“哎呦,这不就是下药吗!”
“真是害人不浅,黑了心的东西!”
“但我瞧着也不一定罢,害自家伙计能有什么好处?”
“肃静!”薛灵玥猛地一拍惊堂木,神情肃穆的看向傅茂亭,“傅家主,这点心是何人所做?”
傅茂亭冷静淡然的模样有所松动,她指尖攥得死紧,连带着袖口轻轻发颤,“回大人,是在下做得。但我确实不知为何那点心中掺了药。。。。。。”
薛灵玥眉头蹙起,下意识看向秦艽。
他立刻会意,悄悄绕出大堂。不过几息,便领着林逸之等人回来了。
还未来得及换下罩衣的林逸之面向众人,宣告林婉儿的验尸结果:“经验,死者周身无外伤,胃脘紫胀,脉络怒张(2),谷道红肿溃烂,喉腹中尚有残渣留存,确系饮食不洁,暴泄而亡。”
“可林娘子明明只吃了一小块点心,与我用得差不多呀!”月裳阁掌柜的在一旁面色惨白,哆嗦着,朝医官道:“能否麻烦您给我开两副药。。。。。。”
林逸之别有深意的目光看向薛灵玥。
与其他伙计们吃了同样得东西,量也不大,却只有她一人死了。
薛灵玥立刻道:“本案尚有亟待理清之处,暂将傅家主收押在府衙之中,容后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