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愣住,缓缓转头看他,浑浊的老眼眨了眨,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不收蛇了?那、那咱们拿什么交税?拿什么换粮?”他哆嗦着抓住许宣的袖子,“阿宣,你说的是真的吗?”
其他村民也慌了,捕蛇是玩命的活计,可若连这玩命的机会都没了,他们只会死得更快。
许宣扶住村长颤抖的肩膀:“没事,我会帮大家。”
村长的哭声戛然而止。
是啊,三天前洪水肆虐时,阿宣一人扛起整根房梁救人,踏着浪头如履平地。如今的阿宣,早不是当初那个半吊子大夫。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么厉害,但总归是好事。
接下来许宣没有打算在村里留过多的时间,所以直接上手干活了。
靠着强大的体魄帮老人夯土砌墙,教年轻人用藤蔓编结新桥;指着远处溶洞的方向,低声告诉猎户们哪里能挖到野参,哪片林子雨后会长菌子。
都不是什么正经路子。
可村民们听得眼睛发亮。靠山吃山,能活命就不错了。等收税的差役来了,先躲进溶洞避风头,剩下的……
“剩下的,我来想办法。”许宣拍拍沾满泥巴的裤腿,笑了笑。
云端之上,白素贞静静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还是那个许汉文……”她轻叹一声,眼底泛起一丝涟漪。
明明情劫已斩,这个世界却仍未消散。她微微蹙眉,旋即释然。
罢了,余情未了也是常理,时间自会抹平一切。
三日后,永州城。
洪水退去后的城池满目疮痍。
街道上堆着发黑的淤泥,倒塌的屋架横七竖八。几个衙役正指挥民夫,把无人认领的尸体用草席裹了,一车车运往城外乱葬岗。
“动作快些!再捂下去非得闹瘟疫不可!”
街角传来压抑的哭声,有个妇人抱着幼子坐在瓦砾堆里,连块白布都找不到。
卖布料的铺子早被泡烂了,如今满城竟寻不出半匹完整的麻布来做丧幡。
忽然,一道身影逆着人流走来。
他穿着紫色的道袍,袖口高高挽起,肩上扛着铁锹,靴子上全是泥浆。
“大婶,把孩子给我吧。”许宣蹲下身,从怀里摸出一块干净的粗布,“我用这个裹他。”
妇人呆愣着抬头,见这道人竟用牙咬破手指,在布上画了道歪歪扭扭的符。
“往生咒,我瞎画的。”他咧嘴一笑,“但总比没有强。”
从此,永州城里多了个奇怪的道人。
他清晨在城南帮老丈挖通堵塞的水沟,晌午去城北替寡妇修漏雨的屋顶。有孩童饿晕在路边,就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摸出半块炊饼;遇到地痞勒索灾民,二话不说就冲上去。
硬是靠一身横练筋骨以及一双震天铁掌把混混揍得哭爹喊娘。
用炙热的感情鼓舞着大家的情绪。
洪水退去,永州城渐渐恢复生机。
许宣的活儿却还没完。
他开始在城里四处做法事。
富户家死了老太爷,他拎着桃木剑,踩着七星步,念着半真半假的《度人经》,顺带还帮人看了看祖坟风水。
穷苦人家没了孩子,他蹲在墙角,用炭笔画了张歪歪扭扭的往生符,临走还偷偷塞了几个铜板。
服务态度极好,收费灵活,童叟无欺。
“许道人,您这般本事,怎么连个道观都没有?”某日,一位乡绅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