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拂袖袍,对周遭严阵以待的众人道,“若真有正面抗衡我等之实力,又何须行此鬼蜮伎俩?昔日诸葛孔明设坛借雾,行那草船借箭之事,究其根本,亦是因兵力羸弱,不得已而为之的诡道。”
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疑兵之计”。
自己只需吸取前人教训,以逸待劳,固守这精心布置的阵法核心,便可稳操胜券,静待对方伎俩用尽,自投罗网。
为此,他早已在盱眙县衙周边布下了依循五行生克原理的“五行迷踪阵”,阵中幻象丛生,能困人神魂,消磨法力,自信足以应对任何来袭之敌。
他甚至略带遗憾地对身旁的贾家心腹叹道:“可惜那琅琊诸葛氏迂腐不堪,不肯将家传的《八阵图》秘要献出。若得此图,布下真正的八门金锁大阵,莫说这区区妖雾,便是千军万马来了,也叫他灰飞烟灭。此次回洛阳,定要再上门‘请教’一番。”
他全然不知,诸葛家上下对此已是烦不胜烦,只觉晦气。
那所谓的《八阵图》多半是市井传说夸大其词,这司马家的偏执狂怎么连这都信?
还整日上门讨要,简直不可理喻。
说回战场。
当那熟悉的、铺天盖地的浓雾终于降临盱眙,吞噬四方时,季东明不惊反喜,眼中闪烁着兴奋与跃跃欲试的光芒。
“来了!终于轮到我一展所学了!”
他羽扇轻摇,摆出自认为堪比先贤的从容姿态,准备迎接对方在阵中迷失方向、晕头转向的场面。
然后……
就感觉到自己布设在外围的五行迷踪阵,那层层迭迭、依仗五行生克构建的灵光壁垒,在与那灰白雾气接触的瞬间,如同热汤泼雪般,无声无息地消散瓦解,竟未能阻其分毫!
仿佛他精心构筑的阵势,根本不存在一般。
浓雾翻涌,一道庞大如山岳、沉默如亘古岩石的身影,踏着令大地微颤的步伐,自雾中缓缓走出。
石王那毫无表情的石质面孔“看”向阵心方向。
“无趣。”
跟随许宣几日,即便是一块石头都被感染了几分许宣的魔性。
竟然张口就是暴击。
季东明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手中的羽扇僵在半空。
此刻,初春的寒风吹过他刻意摆出的造型,竟显出几分滑稽。
这位从容的术士,大概自己也分不清他这手持羽扇临阵风流的做派,究竟是在效仿先祖的儒雅,还是在潜意识里模仿着他那位一生之敌的传说形象。
此刻的他内心正在咆哮。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你他么是不是瞧不起我?!
石王根本懒得理会那还在凹造型的术士,巨大的石足抬起,一步便踏入了对方精心布置的五行法阵之中。
霎时间,天地变换,周遭景象骤然剧变!
不再是盱眙街巷,而是陷入了一片由纯粹五行之力构成的狂暴领域。
庚金剑气横空肆虐,巨木参天绞杀,滔天洪水席卷,烈焰地火喷涌,厚重山岳凭空镇压!更有风雨雷电交加其中,在这片小小的阵法空间内,上演着一派毁天灭地的恐怖景象。
平心而论,季东明此阵单论威力与变化,在二境修士中绝对堪称翘楚。
一位有所准备、且精通阵法的术士,其所能爆发出的战力,足以碾压同阶,甚至能短暂困住高出半头的敌人。
然而,石王面对这足以将寻常二境修士轰杀成渣的五行火力洗地,竟是纹丝不动。
宛如一块沉默了万载的顽石,任由那些狂暴的能量洪流冲刷在它布满古老苔痕的岩石身躯上,连一丝碎屑都未曾崩落。
在它那历经漫长岁月的感知中,这五行轮转之力只能算马马虎虎似是而非。
那呼啸的风雨雷电,与昔日洞庭之主云中君挥手间唤来的天地之威相比,简直如同萤火之于皓月,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