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不问?
他为什么不看?
归允真为了救他,几乎送了自己的命,为什么他却连照顾一下虚弱的他都做不到?
为什么?
林炎独坐高台,满心杀意。
是谁偷了归允真的血?他要杀了他。
是谁用了归允真的血?他要杀了他。
谁在帮忙?谁在掩饰?他要杀了他。他要杀了他。
他要把他们都杀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扶在椅上的手。
那一根一根,无用的手指,他想把它们一截一截地斩下来。
他想杀了自己。
“殿下,”门外的亲兵语声微颤,“人,人带到了。”
林炎没有抬起眼,他依然紧盯着那五个丑陋的指甲盖。“带进来。”
一阵繁杂的脚步声,十几个人陆陆续续地踏进堂中。这些人都是当初从痨病村一路跟着林炎过来的百姓,可算与林炎“相识于微末”,走在最前的,是老庄一家三口。
老庄他们与林炎交情最深,不仅一起在俘虏营当过苦力,而且这数月行军,他们都自愿跟在林炎身边照顾后勤,任劳任怨。平日里相见时,林炎都不与他们客套多礼,还是像旧时那样招呼说笑。此时,老庄乍一看到林炎,下意识的一句“林公子”刚涌到喉头,就被这满堂威势生生压下。夫妻对视一眼,拉着女儿默不作声地跪下了。
堂下黑压压地跪满了人,林炎却没有抬起头看一眼。他坐在椅中,一动不动。
四周的衙役、门外的亲兵,更不敢稍有动弹。时空仿佛就此停滞,连窗外的凛冽秋风都止住了。
一刻光阴被无限地拉长,拉长,跪在地上的众人已记不清他们到底跪了多久,只感到与冷硬石板相接的膝盖处传来愈演愈烈的刺痛,到最后,整条腿宛如被千万根钢针扎入,又似蚁嗫蜂蛰,痛入骨髓。
庄姑娘看到身边的父母脸上冷汗不断,知道他们年纪大了,经不住这样长时间的下跪,忍不住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林炎,开口道:
“殿下,有什么事,开口就是,您用不着咱们了,我们就回去。”
听到庄姑娘的声音,石雕一般的林炎才终于动了——他抬起长睫,朝台下跪着的人们投去今日的第一眼。
他仿佛完全不认识他们一样,目光在每个人脸上轮番停留,似在努力辨认他们的模样。当他把最后一个人的脸也久久地凝视完之后,他站起了身。
一步,一步,他走下高台,来到方才发声的庄姑娘身前。
庄姑娘依然跪在地上,不得不高高地仰起头,才能看见林炎的脸。她道:“殿下,你……”
语声戛然而止。
周围的人群发出惊恐的尖叫。
因为就在这一刹那,林炎极速伸手,扼住了庄姑娘的咽喉,把她整个人从地上拔起来,拎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