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茨仔细打量著这个不速之客。他约莫四十岁出头,留著普鲁士军人典型的上翘大鬍子,深棕色的头髮因为奔跑而有些凌乱。他的脸型方正,下巴坚毅。
虽然衣著整齐,但明显能看出赶路的痕跡,靴子上沾著灰尘,领结也有些歪斜。
“听,您好。您是?”弗朗茨举起手,示意卫兵放行。他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似乎在某个外交场合见过,但一时想不起名字。
他向前走了两步,按照礼节伸出戴著白手套的右手。
“陛下,我是普鲁士王国新任特使瓦尔特·冯·瓦尔莫伯爵。”那位高个子大鬍子的人急忙摘下手套,紧紧地握住弗朗茨的手,胸口剧烈起伏著,“陛下,
事情紧急,请恕我无礼。”
他的手掌湿润而有力,显然是一路狂奔的结果。
这时施墨林终於赶上来了,喘得像拉风箱:“瓦尔莫伯爵您也太心急了!”他从坛边捡起一顶被甩飞的礼帽,拍打著上面的草屑。
“陛下,”施墨林用责备的语气说道,“按照外交规矩,您下午已经有了议程。我原本打算让这位瓦尔莫伯爵先在维也纳休息一晚,享受一下我们的款待。
明天上午,我们俩在外交部详细会谈,然后召开內阁会议商议,之后再安排覲见的。”
他停顿了一下,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继续说道:“按照程序,他应该先向我递交国书,然后我们要核实他的身份和使命。可是他一到维也纳就直奔皇宫,连马车都没下就冲了进来。守卫试图阻拦,他竟然说事关德意志存亡。。。。。。”
“不过他,呢。。。。。。”施墨林看了一眼瓦尔莫,选择了一个委婉的词,“可能有些急不可耐了。”
弗朗茨注意到,瓦尔莫的脸色因为施墨林的话而变得有些掛不住了,但更多的是焦急。他的手了又松,明显在做思想斗爭。
“哈哈,没事没事。”弗朗茨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普鲁士是友邻嘛。您先喘口气,慢慢说。”
他看了眼怀表,“我给您十分钟时间,简单说一下吧。”他的语气变得公事公办,“我跟我妻子孩子约好了要去图尔滨打猎,他们已经在猎场那边等著了。
您知道的,家庭承诺也很重要。”
瓦尔莫的脸色变了一一国家都火烧眉毛了,这位皇帝还惦记著打猎?
不对,好像是只有普鲁士火烧眉毛,奥地利还在岁月静好,这可不行。
但弗朗茨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又补充道:“不过,您可以晚上再来。我会在霍夫堡设宴款待您,到时候我们可以详谈。怎么样?”
瓦尔莫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至少皇帝没有完全拒绝他,晚宴意味著正式的外交接待,这是个好兆头。
“感谢您的慷慨,陛下。”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瓦尔莫伯爵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因为奔跑而凌乱的衣襟。
“弗朗茨·约瑟夫陛下,我奉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和首相安东亲王之命,代表普鲁士王国恳求您一一请您在这个危难的时刻,给予普鲁士一切可能的支援。”
说到“危难”时,他的声音明显破了音。
“帮助?”弗朗茨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据我所知,奥地利已经给予普鲁士足够的帮助了吧。”
他双手背在身后,慢慢了两步:“我们为你们调停,在维也纳为普法两国提供谈判场地。我们的外交官在巴黎和柏林之间来回奔波。我们甚至向法国施压,要求他们保持克制。”
弗朗茨停下脚步,直视著瓦尔莫的眼睛:“我记得很清楚,三个月前,普鲁士大使一一坎德斯特男爵在这里跟我说过,普鲁士感激奥地利做的一切,已经足够了。他的原话是:『普鲁士不需要任何国家的施捨,我们能够独自应对任何挑战。!”
“所以,坎德斯特男爵已经回国了。”瓦尔莫伯爵急忙说道,汗水顺著鬢角流下,痒得要命,但他不敢去擦。
“陛下,情况已经完全改变了。这不仅仅是对普鲁士的战爭,而是对整个德意志的侵略!”
他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充满激情:“请您回想1859年,是普鲁士帮助奥地利击败了法国和撒丁王国,而1864年,我们三国一一奥地利、普鲁士和汉诺瓦並肩作战,將什勒斯维希-荷尔施泰因从丹麦暴政手中解救出来。那是我们德意志民族团结的光辉时刻!”
瓦尔莫挥舞著手臂,继续慷慨陈词:“而现在,斯堪地那维亚联合王国和法国正在密谋破坏1864年的和约!他们要强行改变既定的政治现状,要把德意志的土地重新交给北方蛮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