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嬷嬷兀地想到自己在张倩儿面前提到少夫人给正院送糕点之事,心神兀地有些恍惚,但嘴上仍然硬气:“不可能的,这不过是你们的推托之辞。”
话刚落音,二郎突然从后门跑进来,赤着脚,手里拿着一只风筝,嘴里嚷嚷着:“就是她,就是她。”
谢无痕一见这弟弟便无来由垮下面色,冷声问:“就是她什么?”
谢二郎见哥哥在,吓得身子一颤,忙缩到了苏荷身后:“怕……哥哥……怕……”
苏荷安慰他:“二郎不怕,哥哥是好人。”
待二郎平静下来,她才试探问:“二郎刚刚说‘就是她’什么?”
二郎怯生生瞟了谢无痕一眼,这才喃喃开口:“就是那个表小姐……我看到她往盘子里洒沫沫。”
苏荷一怔,立即指着桌案上那盘绿豆糕:“二郎可看清楚了,表小姐是往这个盘子里洒沫沫?”
二郎连连点头:“就是这个盘子,我……我就躲在后门……我看到了。”他说着还往后门处指了指。
屋中再次静下来。
众人皆沉默不言,尤其是一众婢子小厮们。
旁人有可能说谎,但这个二郎心思单纯,是绝不可能说谎的。
倘若刚刚对张倩儿只是怀疑,如今便是铁板上钉钉了。
倘若那个表小姐当真毒害老夫人,那谢家大房与三房之间势必要水火不容了,谢家与李家之间也将不得安生了。
终归,这件事情要捅破天去!
谢二郎见众人不言,觉得很可怕,身子一歪,又从后门处溜走了。
谢无痕则行至苏荷跟前,顾左右而言他:“我还当娘子懂毒。”
苏荷温婉一笑:“夫君高看贫妾了,贫妾哪会懂毒。”
又道:“不过是李建业患有肺疾,时常用这洋金花入药,故尔,贫妾对这味药颇为熟悉。”
她不说“毒”,而说“药”。
他面色不变,但眸中疑惑已逝,“今日多谢娘子,也委屈娘子了。”
苏荷答:“只要母亲无恙,贫妾不觉得委屈。”
二人对视片刻,信任如发芽的种子,重新长了出来。
随即谢无痕吩咐韩嬷嬷:“你速速拿着方子去抓药,再给老夫人将药煎好喂下去。”
韩嬷嬷心神未定,却也匆匆起身,应了声“是”。
谢无痕又向戚怀道谢,继而将他送出院子。
他将院中事务安排妥当,这才与苏荷沿着府中甬道一起回春华院。
更深露重,远处的街巷已传来二更的梆子声。
天空月朗星稀,晚风里带着微微的寒意。
他问:“娘子冷不冷?”
她答:“不冷。”
他又问她伤口痛不痛。
她说不痛。
后来他干脆止步,小心翼翼将她抱起。
霜色月光下,只剩了男人抱着女人的颀长的身影。
张秀花和春兰跟在他们后头,双双舒了口气。
这一夜注定是个难眠夜。
二人洗漱完后上榻。
谢无痕怕触到她的伤口,只虚虚地将她圈在怀里。
屋内烛火已熄,只余槛窗外的纱灯在风里摇晃,晃出一片暧昧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