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有错在先,这壶酒权当赔罪了。”他端起那一只青玉酒壶,揭开壶盖,一饮而尽。
叶姑姑心中大喜,连忙过来取空酒壶:“奴婢先去打酒。”说罢退了出去。
太妃醉眼朦胧,脸颊绯红,浑身渐渐燥热起来。她勉力撑着桌案站起来,偏偏倒倒地说要回寝殿,却朝颜如玉走了过来。
颜如玉仍旧跪在地上。
酒里的药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如果此时他借着药劲陪太妃进寝殿,叶姑姑绝不会进来打扰,他只需逢场作戏,将太妃放倒,就是寻找遗书的最好机会。
千载难逢。
遗书就在咫尺。
坚守四年,忍辱负重,查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日。
只需要跨出那一步,只需扶着太妃走进去,义母的死因,就可以查清楚。
可是
桑落。
他有桑落。
来替你治伤
颜如玉站起来。
大袖紫袍摩擦出的沙沙声,让太妃的心慌乱不已。
她是不受控制的,却又觉得自己被那紫袍控制住了。明明是要往寝殿走的,却不由自主地朝那个人走了过去。
他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如天人。宫里的画那么多,画中仙比比皆是,始终无一人能有他的神韵。
她太热了,但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
这一丝理智犹如三昧真火,将她的身、她的心反反复复地淬炼着。
要么,就更醉一些吧。
太妃弯下腰,伸出涂着丹蔻的手,洁白的,柔软的手指,从颜如玉的小桌上勾起酒壶,对着壶嘴喝了一口。
空的。
一偏头,颜如玉不知何时已退到十步之外,躬身站着。
他在躲她。
太妃苦笑着,勾着酒壶的手指缓缓松开。酒壶骨碌碌地顺着她的衣衫滚到地上,打了几个转。
“你不是恨她吗?”
颜如玉知道太妃说的“她”是指的谁。
“之前你恨不得要把她打入鹤喙楼一党。”太妃说着,一步深一步浅地走到颜如玉面前,“何时,就变了呢?”
颜如玉也想知道答案。
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
似乎是端午那一日,他坐在漠湖的船上,远远地就能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分辨出杨柳之下的窈窕身影。初夏的风将桑落的衣衫揉得皱皱的,她仰着头与夏景程说着
什么,眼里满是光。
其实那么远,怎能看见她眼里的光呢?
人有时就是这样。
他总觉得自己看见了,所以趋光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