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还在,但一种更加汹涌、更加甜蜜的情绪,瞬间将她淹没。
“以后有空你多多和我出来玩好不好,别一个人待在家里了,闷都要闷死了。”
耿星语看着眼前那人不知所措的模样回应道,“嗯。”顿了顿,又补充了三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自然而然的纵容,“你说了算。”
这次的“嗯”,褪去了过往的疏离与勉强,像被春阳晒暖的溪水,潺潺地流过黎予的心田,让她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耿星语果然如她所愿。在离开源江县前的最后那段日子,她跟着她,像是要把之前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
她们不再仅限于家里和超市,而是去了好多好多地方。
她们在清晨去过雾气朦胧的公园,看老爷爷慢悠悠地打着太极,她们在午后钻进过藏在老街深处的旧书店,一待就是一下午,各自安静地翻着书,偶尔抬头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她们甚至在一个微风和煦的下午,骑着车去了郊外,坐在田埂上,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远山和云朵慢慢变换形状。
耿星语的话依旧不算多,但黎予能清晰地感觉到,笼罩在她周身的那层坚冰正在持续地、缓慢地消融。
她的眼神不再总是空茫地望向远处,而是会停留在路边的野花,会注视着书店里慵懒的猫咪,会在黎予讲笑话时,眼底泛起真切的笑意。她苍白的面颊似乎也被风吹日晒染上了一点极淡的血色。
她开始一点点,笨拙地,试探着,走出那片困了她太久的黑暗。而黎予,就是她手中紧紧握着的那根牵引绳,是她世界里重新亮起的那盏灯。
直到日历翻到要离开源江县的前两天。
黎予正盘腿坐在地毯上,翻着一本画册,耿星语的声音忽然响起,平静地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黎予,我过两天就要走了。”
黎予翻页的手指顿在半空,心脏像是被无形的线猛地拽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向坐在窗边单人沙发里的耿星语。
逆着光,耿星语的轮廓有些模糊,表情看不太真切。
“你要去哪儿?”黎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绷。她脑海里瞬间闪过许多不好的猜测,心悬了起来。
耿星语转过脸,窗外薄暮的光线给她苍白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边缘。她看着黎予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语气里带上了一点罕见的、近乎嗔怪的意味:
“我要回去上课啊,笨蛋。”
黎予愣了一下,悬起的心落回一半,但疑惑更重了。“你不是在二中读书吗?”她记得耿星语是休学,但学籍应该还在源江二中。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吗,”耿星语耐心地解释,声音依旧平缓,“现在没在学校里上课了,只是保留了学籍。”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在昆城上小课,快开学了。”
“哪天走?”黎予放下画册,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
“后天。”
“这么快?”黎予脱口而出,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失落。时间像指缝里的沙,突然加速流淌起来。
她才刚刚觉得她们之间的关系重新找到了温度,才刚刚触碰到那个坚硬外壳下柔软的內里,分别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来了。
“嗯。”耿星语轻轻应了一声,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沙发扶手的绒布。
沉默再次弥漫开来,带着一种黏稠的、名为离愁的质感。黎予看着耿星语安静的侧影,那股想要靠近、想要抓住些什么的冲动变得无比强烈。
她不想让这最后的时光在沉默中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