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次,洛瑶竟借着魔气的由头构陷凌素衣,她太清楚魔气二字在宗门意味着什么,那是能直接毁掉一个弟子的死罪。
洛瑶哪里是在争宠,分明是想置素衣于死地。
这个认知让沈雪宁的脚步又沉了几分。
她忽然想起在雾林凌素衣被阿瑶指责虐杀宗内弟子时,眼底藏着的委屈,她当时怎会没看见。
想起今日素衣捏着她衣袖、恳求她别走的模样,想起自己总以为能护好身边人,却差点让素衣栽在阿瑶的争宠里。
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连呼吸都带着滞涩,这次,绝不能再轻饶。
宗主的书房内,烛火跳动。
见沈雪宁进来,宗主放下手中的卷宗,叹了口气:“你是为洛瑶的事来的?”
“是。”沈雪宁拱手行礼,指尖在袖中轻轻蜷起,语气平静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洛瑶两次诬陷素衣,第一次捏造虐杀同门的罪名,第二次借魔气之说构陷,按宗规,诬陷首席大弟子且情节恶劣者,当逐出宗门,流放蛮荒。”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几声咳嗽,几位长老推门而入。
为首的二长老上前一步,沉声道:“雪宁,洛瑶虽有错,但终究是你座下弟子,又刚入宗门不久,流放蛮荒太过严苛。不如从轻发落,给她改过的机会。”
其他长老纷纷附和,言语间都带着对洛瑶师父的旧情。
沈雪宁垂眸沉默,她何尝不知流放蛮荒的残酷?可一想到洛瑶睁眼说瞎话时,说的是谁的,而这后果会怎样,想到素衣差点因这诬陷万劫不复,她便无法说服自己再从轻。
“念在师徒一场,也看在诸位长老求情的份上,流放之事可暂免。”沈雪宁抬眼,目光扫过众人,冷意藏在字句里,“但惩戒必须足够。第一,即刻领二十八道神鞭,让她记清诬陷同门的代价;第二,罚去宗门祠堂跪守一年,每日抄写宗规百遍,一年期满若仍不知悔改,再按流放之刑处置。”
神鞭带灵力,抽在身上不仅皮肉受苦,修为还会受损,祠堂阴冷,常年不见天日,跪守一年更是对心性的磨砺。她就是要让洛瑶彻底记住,有些错,犯了就再也回不了头。
宗主见状,松了口气:“就按你说的办。明日午时在宗门广场行刑,让所有弟子都看看,诬陷同门的下场。”
第二日午时,宗门广场上挤满了弟子。洛瑶穿着囚服被押到中央,脸色惨白如纸。当执法长老举起神鞭,带着灵力的鞭子抽在她身上时,洛瑶疼得惨叫出声,血痕瞬间绽在囚服上。
沈雪宁站在高台上,目光冷冽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半分动容。
她想起从前洛瑶捧着亲手做的点心来清寒殿,怯生生喊她师尊的模样,心头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很快被其他的思绪取代,是洛瑶自己选了歪路,怨不得旁人。
二十八道神鞭抽完,洛瑶浑身是血,囚服被染得暗红,连站都站不稳,全靠执法弟子架着才勉强撑住。
她垂着头,长发黏在满是冷汗与血污的脸上,原本清亮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只有在被拖拽着路过高台下时,才勉强抬起头,目光怨毒地扫向沈雪宁。
可当视线对上沈雪宁冷冽无波的眼神时,那股怨毒忽然像被冷水浇灭,转而化作一丝微弱的委屈。
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像被镇纸磨过,没了之前的清甜,反倒带着几分脆弱的讨好:“师尊……我好疼啊……”
这一声轻唤,像根毒箭,猝不及防扎进沈雪宁的心里。
她垂在身侧的指尖猛地蜷起,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眼前不由自主闪过从前的画面,洛瑶刚入师门时,攥着她的衣角怯生生问“师尊,我能学好剑法吗”。
冬日里捧着亲手烤的红薯,递到她面前,说“师尊,这个甜,您尝尝”。甚至前几次耍小性子争宠时,也只是瘪着嘴撒娇,从没有过这般狼狈又脆弱的模样。
方才的冷硬与坚定,在这一刻忽然松动了几分。
她看着洛瑶身上深可见骨的鞭伤,看着她强撑着才没晕过去的模样,心头那点因师徒情分埋下的柔软,终究还是被触动了。
可下一秒,雾林里凌素衣被洛瑶指着鼻子骂虐杀同门时,眼底强忍的委屈,清寒殿内凌素衣攥着她的衣袖,恳求她别走好吗时,声音里的依赖,还有洛瑶编造魔气之说时,眼底的算计……这些画面又瞬间涌了上来,压过了那点动容。
沈雪宁深吸一口气,别开眼,不再看洛瑶那副模样,声音依旧平淡,却比刚才多了一丝无奈:“疼,是你应得的。祠堂里有疗伤的丹药,若想好好活下去,就趁这一年,好好反省。”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往清寒殿的方向走。清风拂过,打在她的后背上,却没让她回头,她知道,此刻的动容若是化作心软,便是对素衣最大的不公,也是对洛瑶最大的纵容。
洛瑶看着沈雪宁决绝的背影,眼底的脆弱瞬间褪去,只剩下更深的怨恨。
她被执法弟子拖着往祠堂走,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原来师尊的心,也不是完全硬的。这一年的祠堂之罚,她不会白受,凌素衣,沈雪宁,今日的疼,她迟早要加倍讨回来。
而沈雪宁回到清寒殿时,凌素衣正坐在榻上,手里捏着一本翻开的古籍,目光却黏在殿门上。见她进来,立刻放下书迎上前,轻声问:“师尊,都处理好了吗?”
沈雪宁看着她眼底的担忧,方才在广场上的复杂心绪瞬间消散,只剩下温柔。她伸手摸了摸凌素衣的发顶,语气轻缓:“都处理好了,以后她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凌素衣点点头,靠在沈雪宁身边坐下,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冷梅香,心口的不安彻底散去。殿外的雪还在下,可殿内的暖意,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