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鼎甲游街的喧嚣余波未平,另一道更为隆重规格更高的旨意便已传遍京城。
为庆贺乙未科取士之盛、并祈佑即将到来的春祭大典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陛下特于三日后,在宫中太液池畔的琼华岛广寒殿,设盛大宫宴,犒劳新科进士,宴请文武百官及宗室勋贵。
此旨一下京城再次为之震动。
琼华岛广寒殿,乃皇家园林中最为雅致清幽之所,非重大节庆或接待极其尊贵的使臣从不轻启。
陛下以此地设宴,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一时间京中权贵皆以收到宫宴请柬为荣,裁新衣、备贺礼,成为各家府邸的头等大事。
秦府自然也收到了那份纹饰精美、以金粉书就的请柬。
秦渊澈捧着请柬,喜忧参半。喜的是弟弟初入仕途便得蒙如此圣眷,忧的是那丹书铁券的风波尚未平息,此番宫宴弟弟必将成为众矢之的,不知有多少明枪暗箭在等着他。
他反复叮嘱秦卿许务必谨言慎行,万事低调。
秦卿许心中更是波澜起伏。
宫宴,意味着他将再次踏入那座宫城,可能会见到那个人。
不同于殿试时的远距离叩拜,也不同于干清宫暖阁中的短暂垂询,这是在相对放松的宴饮场合。
他既渴望能再见天颜,哪怕只是远远一瞥,又恐惧于在那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无法控制的眼神或情绪会泄露心底惊天动地的秘密。
而丹书铁券如同一个灼热的烙印,让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无法摆脱那聚焦而来的、含义复杂的目光。
三日后夜幕初垂,太液池上灯火通明,宛如星汉倒映。
琼华岛如同仙境琼楼,蜿蜒的廊桥连接着陆地,岛上广寒殿飞檐斗拱,琉璃瓦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丝竹管弦之声隔着水面悠悠传来,夹杂着隐约的欢声笑语。
百官与新科进士们身着隆重的礼服,依品级序列,由内侍引导,乘着小舟渡过碧波荡漾的太液池,登上琼华岛。
一路行来但见奇花异草,怪石嶙峋,宫灯如昼,奢华雅致,叹为观止。
广寒殿内更是金碧辉煌,殿顶高悬巨大的琉璃宫灯,四周墙壁镶嵌着夜明珠,柔和的光线照亮了整个殿堂。
御座设于北面高台之上,下首两侧按尊卑次序设满了紫檀木案几,美酒佳肴早已陈列其上。
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酒香以及各种珍馐的香气。
秦卿许随着新科进士的队伍入殿,按引班太监的指引,在靠近殿门、相对靠后的位置落座。
这个位置让他稍感安心,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垂眸静坐努力让自己的心神平静下来,但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扫向那空置的御座,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戌时正,钟鼓齐鸣,净鞭再响。司礼太监高唱:“陛下驾到——!”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官员宗亲皆离席起身,垂首肃立。
秦卿许随着众人起身,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只见云初见在一众内侍宫娥的簇拥下,缓步从殿后步入。
他今日未着繁复的朝服,只穿了一身明黄色的常服便袍,袍服上用金线绣着精致的龙纹,简约而尊贵。
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衬得面容愈发清俊,脸色虽仍显苍白,但眉宇间的病弱之气似乎被这盛大的场合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不容逼视的威仪。
他步履平稳,目光平静地扫过殿内众人,微微颔首。
“众卿平身,入座吧。”他的声音透过殿内广阔的空间传来,依旧带着那份少年人特有的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