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他不解。
她道:“我既不会做饭,又不会女红,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更不会像诗里的妻子那样照顾自己的丈夫。我这样的女人,在你们这里应该找不到丈夫吧?”
“那……那也未必。”温其玉的回答有些吞吐。
她笑着道:“别安慰我了,就我这样什么都不会的,在你们这里没有男人会喜欢的。况且你们的婚姻观念和我们也不同,就算有人喜欢我,恐怕我也接受不了他。不过也没关系,我本来就是不婚主义,我现在最发愁的事就是怎么靠自己在这里站稳脚跟,总不能一直赖着你啊!”
温其玉又为她宽心:“你踏实在这里住下,什么都不要想,先养好脚伤再说。你也看到了,我这里只有阿力一人,实在有些顾不过来,若你还愿意,就麻烦你继续在这里照顾我,我按月给你例钱。”
他实在是个很体贴的人。叶之萤心里清楚得很,像他这样的大少爷,想要多少人照顾没有?不过是考虑到她不好意思白吃白住,替她找个安心留下的由头罢了,再借着这个由头给她发点银子。实际上从他知道她不是李渔起,即便名义上是她在照顾他,也顶多就是端个茶、倒个水、喂个饭、读个书、按个摩这样很简单的事而已,现在连按摩都不让她做了,她这个丫鬟当的跟少奶奶似的,自己都不好意思。
“那你得同意我一件事。”她说。
“何事?”他问。
“你不用给我发工资,噢,就是月例。”
“用工付钱,天经地义。”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的提议。
“那要这么算的话,租房付钱,也是天经地义。我现在住你的房子,也应该给你付房租!”她也同样义正言辞。
他见她态度强硬,叹了口气,劝她道:“叶姑娘,在人生的低谷,接受好友的帮助,并不是件令人难堪之事,你不必为此感到羞耻。”
“好友?”叶之萤心里一颤,“你把我当朋友?”
“难道叶姑娘从未这样想过?”他反问她,语气中充满着不确定。
“我……”叶之萤不敢告诉他自己从来不敢有这样的想法。没错,就是不敢!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她总觉得自己和他,或者说和这里的人之间都隔着一层很难言喻的东西,这层东西让她和他们始终无法真正靠近。而现在,他主动的一声“好友”,击碎了二人之间的那层隔阂。
她高兴地点着头:“你是我在这里交的第一个朋友,意义重大!我……我得送你个礼物!”
说完,便开始满身上下摸索有什么能送他的东西,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只好懊恼叹气:“哎呀,我来的时候怎么什么都没带啊!”
他笑着道:“我也未备礼物,既然如此,不如都不送了。”
“诶,有了!”她把手伸进衣领中,拿出了戴在脖子上的那条银色项链,在它的底部挂着一枚硕大的叶形祖母绿宝石,她将它卸了下来,“这个送给你!”
“这枚宝石如此贵重,你戴着它也很漂亮,我不能收。”他果断拒绝。
这枚宝石是叶之萤代言的一个知名珠宝品牌特意为她定制的26岁生日礼物,全世界仅此一枚,独一无二,当时这枚宝石吊坠面世时,还引起了全国轰动,每每看到它,叶之萤就会感慨自己这些年的风光无限好不真实。都说人死如灯灭,再辉煌的东西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是没想到,它竟然陪着她来到了这一世。
她见他不肯收,便哀求他说:“你看我现在这么穷,这东西放在我这儿,指不定哪天活不下去我就把它给卖了。可我不想卖它,与其卖给陌生人,不如送给朋友,至少你不缺钱,一定会好好保管它的!你就收下吧!”
这绿宝石价值不菲,单是中间那枚硕大的天然叶形宝石,就已经极为罕见,外圈更是嵌有26颗钻石,预意那年26岁的她。古代虽然手工艺发展得好,审美水平也很高,但矿石开采工艺、提纯工艺与现代相比还是有天壤之别,这枚吊坠在这里只会更加价值连城。若是典当或买卖,想必也能得到一笔不小的金额,足够她在这里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但她实在不舍得典当掉身上唯一一件上一世生命的信物。并且,她亦不好意思白白接受温其玉的帮助,不如将此物赠予他,感谢他的同时,也换来自己的安心。
她想,聪敏如温其玉,应该是洞悉了她的想法,他没有再推脱,任由她将那项链放在了他枕头边上。
“再读一首吧!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温其玉,”她把书举在他面前,指着上面的一行字说道,“你看,《诗经》都讲了,‘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你可不能再拒绝我了!”
温其玉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侧过头去,呆呆地望着那枚吊坠,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此时的叶之萤只把它当成一首赞美人与人之间礼尚往来的诗,却忽略了诗中的另一层含义,而当后来她再回忆起这一幕时,才后知后觉当时的温其玉为何会是那般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