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如一柄钉锤,直击许大茂的心臟。
他忽然觉得,李向东的眼睛,像是黑夜里的灯塔,能照透一切骯脏、污秽、藏不住的秘密。
“我说过了,我若真要动你,又何须用这点小虫子?”李向东笑得温柔,语气里却藏著一点点冷意,“你要是心里有鬼,蟑螂才会认你做窝啊。”
“別说了!你住嘴!我让你住嘴!!”许大茂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奔向自己屋子,却不知道——就在他背影隱入黑暗的那一刻,李向东那笑容,也缓缓收起。
他蹲下身,把那饭盒里的纸张一张张收起,轻轻捏碎,隨手撒入风中。
风一吹,黄纸飘散。
而他转身时,低声呢喃:
“你还欠著的,可不是只这点虫子……”
许大茂摔进屋里的时候,几乎是用滚的,身子撞到桌角,“咚”的一声,疼得他齜牙咧嘴,却不敢停。他像是被火烧著了似的,一步不停地衝到床边,弯腰,抖著手掀开床单,把褥子一把拽起来,几乎是用撕的。
床底空无一物。
一片灰尘,几个皱巴巴的菸头,几只失了色的袜子孤零零地堆在角落,一动不动。屋內死一般寂静,只有他沉重的喘息声,像是被搅在了炭灰里,压得他连嗓子都哑了。
“不是……不是……”他喃喃著,“这不可能……”
李向东的话还在他耳边迴荡,那语气平静到近乎嘲讽,却又像是真在提醒他什么。他不信。他死也不信。可是——
许大茂猛地一个激灵,转身扑向衣柜。他记得昨晚脱下来的那件衬衣,已经放进衣柜下层,他要亲眼看一眼,看看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不乾净的东西。他拽开柜门,將衣服翻得乱七八糟,布料摩擦声“刷刷”作响,像夜里窗纸被风撕裂。
他找到那件衬衣,捏起来一看——
没什么异常。
他用手指捻著衣领、袖口,甚至把口袋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有。他突然发了疯似的又翻起旁边的裤子,袄,袜子,甚至连柜底那层积灰的木板都掀开了一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这么没了……”他盯著空荡荡的柜底,喉咙里滚过一股说不清的苦涩和恐惧。
心跳越来越快,像是有人在他胸膛里擂鼓。全屋的空气都变得粘稠,好像每一口呼吸都要费尽力气。外头的风还在吹,吹得窗纸“啪啦啪啦”响,他却不敢再回头看那扇窗了。
他怕——怕再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屋內静了两息,他才缓缓站起身,踉蹌几步走向桌边,手肘支著桌面,大口喘息。桌上碗碟还没来得及收拾,那碗里剩下的饭菜像在嘲笑他,冷透了,一层油浮在汤麵上,死鱼眼般的黄豆静静地躺在汤底。
他盯著那碗,盯了很久。
忽然,他像被什么恶意撩拨了一样,猛地一脚將饭桌踹翻!碗碟碎裂声此起彼伏,汤汁泼了一地,沾上他鞋尖,他却像没感觉一样。
“李向东你他娘的到底想干什么!”他狂吼一声,声音嘶哑到几近破碎,接著像失了控的野狗一样衝出门去,直奔东厢房。
李向东正坐在门槛上,手里捧著本旧书,抬眼一看,眉毛都没动一下。
“许师傅,不是我说你,你这脾气也太冲了些。”他说得温柔,可字字都像刀,“你饭里的蟑螂,你衣柜里的纸,你屋里的骚动,我可一样都没动。”
许大茂气得浑身发抖,脸憋得通红,眼神乱颤:“那是谁?!谁干的?你告诉我!你別装清高,別假惺惺——你要是真清白,怎么总在我出事前后出现?”
李向东合上书,轻轻拍了拍书脊,像是在掸掉些无关紧要的尘埃,然后才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近他,语调低缓:“许师傅,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根本不是『別人乾的?”
“你什么意思?”许大茂皱眉,眼神里满是警惕和怒火。
“你自己心里没点数?”李向东直视他的眼睛,声音低得像从地底钻出来,“你从哪天开始做噩梦的?你头一次在饭里看到蟑螂是哪天?你记得吗?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它们……盯上你了?”
许大茂像是被抽了一鞭,整个人愣住了。
他当然记得。
是三天前。
他干了一桩见不得光的事——虽然在这条巷子里谁不是一肚子鸡贼心思,可他那天確实有点过分了。他趁人家后屋没人,偷偷翻了个箱子……可他明明只拿了点小玩意,不值几个钱。怎么就……
“你別胡说!”许大茂吼出来,像是要压过自己心里那点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