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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第1页）

在此之前，黑曼巴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耳朵这么敏感过，他打了个哆嗦，耳廓迅速红了，像一颗熟透的饱满的几乎在枝头烂掉的樱桃，重重把曼陀罗摁住，皱着眉头，恼羞成怒，语气极其严肃道：“不要乱动！”

“你还没回答我呢。”曼陀罗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既没躲开他的手，也没挣脱他的怀抱，只是带点嘲讽哼了一声，似笑非笑说。

黑曼巴只当自己没听出来曼陀罗的嘲讽，面无表情，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恍惚间甚至有种已经挖出他的心脏的错觉，声音有些微的沙哑说：“我现在不想那么干了。”

“别呀，”曼陀罗像只准备恶作剧的猫一样，哼哼笑道，“事不过三，你这还没到第三次呢，就开始放弃了？我以为你能坚持得更久一点呢。”

“你希望我坚持到什么时候？”黑曼巴冷笑一声说：“你的眼睛看得见，你知道你会得救，只是不知道被救之后能不能活下来，你知道会有人开枪，所以你躲起来了，你知道如果不出手，白果就会中枪，所以你扑倒了他，我就是再试上一百次，我看你也不会死，既然如此，我何必费这个力气呢？”

曼陀罗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喃喃自语：“原来你是因为会失手，所以才不继续，那我给你这个机会。”

黑曼巴愣了一下，曼陀罗把手伸进他的衣服，从他的腰间取出那把黑色的枪，啧了一声，有些嫌弃，皱着眉头，泥鳅似的，从他的怀抱里滑出来，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一脸天使般的微笑，看着他，十分温和又带着隐隐约约的挑衅说：“你执行任务之前检查过吧？这里面填满了子弹吧？虽然已经用掉了至少两颗，但应该还剩一些吧？剩下的应该够杀我了吧？”

黑曼巴瞪大了眼睛，又惊又怒，一股诡异的惊恐从心底升上来，像是意外掉进深不见底的潭水中，被水里的植物缠绕住腿脚，拼命挣扎也无法离开，甚至连声音也传不出去，只能眼睁睁等死，一点点沉入泥沙，被鱼虾啃食，直到面目全非，腐烂肿胀，无可挽回。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平静了，无论如何不会惊恐到这种程度的，但现在的情况，还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认为现在的情况是他身体不受控制的结果，该死的恐怖的绝望感，迅速包裹了黑曼巴。

或许是他忽然意识到，曼陀罗不仅有可能死，而且有可能死在他面前，却不是他动的手。

只要想到曼陀罗流着血躺在他面前死去的样子，他就感到强烈的无法控制的窒息感，再一想到杀死曼陀罗的不是他，他就遗憾，愤怒又失望，如同亲眼看见自己最喜欢的瓷瓶好端端摆在桌子上，突然有一天就自己碎掉了，而且碎得完全拼不起来。

他一把抓住曼陀罗，眼前发黑，喉咙发紧，几乎有些站不稳，从来没觉得自己像今天这样废物，心底暗恨，面上咬牙切齿，独自转动生锈的几百斤的大铁轮一样，额头青筋跳了跳，努力说：“停下来！”

这话说出来像是命令，实际上的语气更像是祈求，他是想下命令的，只是做不到，仿佛他的身体强行控制了他。

事实上，在开口之前，他的思绪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又或者说，不管什么话到他的嘴边，他都感觉自己的嘴唇像是被胶水粘住一样，无法吐出任何一个字。

幸好他最后还是说出来了，哪怕他其实并没太意识到自己说的究竟是什么，只是用浑身上下的力气死死抓住了曼陀罗，拿着枪的那只手。

如果他不是被巨大的惊恐冲击得昏了头脑，他应该能意识到，他完全可以凭力气从曼陀罗手里抢走，那支本来在他腰上的枪。

但如果他真的那么清醒，他也可以想到，如果他那么干了，曼陀罗绝对会和他翻脸，他不会愿意接受那样的后果的。

曼陀罗扶了他一把，像一个路过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好学生一样，拉着他的手，让他拿住那把枪，仍然十分温和，只是莫名有种阴森森的感觉，语气笃定了很多，看着他说：“这把枪里还有子弹，对吧？你也知道，我虽然有一点看见的能力，但是子弹仍然可以杀死我，你还是想动手的，开枪吧？别让自己后悔呀。”

这简直是一种漫长的酷刑般的折磨，每一个字都像是滴在石头上的水滴一样，虽然温和流淌，但冰冷无比。

黑曼巴几乎有点想吐了，纯粹的生理性的反应，但他眼前看得清楚了，那把枪就在他面前，他冷着脸说：“你是为了报复我？”

“报复你？”曼陀罗冷笑了一声，不屑道：“倒也没有必要用自己来报复你。”

“但你知道这对我有用，”黑曼巴眯着眼睛注视着他，打量他的五官，打量他的神色，打量他的脸，又下意识落在他的脖子上，想到如果用刀割开，一定会有很多血，如果够用力够深，还会看见骨头，从前身体里源源不断冒出来的迫不及待的渴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种生理性的反感又从喉咙里涌上来，黑曼巴不得不挪开目光，喉结滚了滚，强行假装若无其事说，“如果你真想报复我，你根本不在乎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