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簇新的铁甲。
她拍了拍里面的东西,回过头,眼睛明亮地问:
“我想看,穿上给我看看好不好?”
裴照野望着她,眼珠漆黑。
“好。”
他在屏风后换上了这身盔甲。
他不是第一次穿。
至少在他心里不是。
第一次听母亲给他讲覃逐云开疆扩土,驱逐戎狄的故事时。
第二次是得知覃逐云是他祖父时。
他少年时的梦里有金戈铁马、铁血丹心,后来,金戈在覃家的门庭前折断,血在逃离雒阳的路上流干。
他以为他一生都不可能再见到这样的自己。
裴照野从屏风后走出。
她抬起眼,他在她噙着笑意的眼底看到了一个完全透明的,表里如一的字迹。
“真好看,怎么会这么合适呀?”
骊珠没有见过他披挂穿甲是什么样子。
前世他是坐镇后方的主帅,本不需要上阵厮杀。
所以每次从雒阳出发时,骊珠见到的他仍然是那副儒雅文臣的模样。
后来才知道,战况危机时,他也会不顾幕僚劝阻,亲自披挂上阵。
那时的骊珠以为他只是在逞强。
却没想到,那个在边疆生死一线徘徊的他,说不定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而她几乎无缘见到。
“……你卖了你心爱的金步摇,就是为了给我买这个?”
裴照野从怀中掏出了那只金灿灿的步摇。
骊珠微微睁大眼:“你怎么……人家是花了七百金从我这里买走的!你怎么能拿回来!”
“你卖你的,我抢我的,不冲突。”
骊珠很无奈:“……可你现在不是匪贼,你是大将军呀。”
他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
“可我现在不想做大将军。”
一双宽厚炽热的手捧住她的脸,手指绕过她耳后,没入发丝中。
“我现在,只想做清河公主的驸马,沈骊珠的夫君,公主愿意吗?”
她浓睫忽闪忽闪。
“愿意啊。”
她的表情,仿佛是觉得他在郑重其事地问一个很傻的问题。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愿意的。”
他抵着她的额头,浓黑眼珠幽深如一个不见底的漩涡。
她愿意的是哪个他呢?
他和那个作为裴胤之的他,像是从一条河流里分出的两条支流。
裴照野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不知道他们如何相识相遇,只能从梦中窥见那些凌乱的碎片,至今不明白她为何会爱上他。
他在偷窃他们共同浇灌、历经四时成熟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