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舟点头,声音有些哑:“明白。”
唐屿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中午,车在高速出口缓缓减速。
阳光正浓,柏油路的热气蒸腾,车窗外一片耀眼的白。
司机放着收音机,主持人的声音时断时续,夹在风声里。
江临舟靠在窗边,闭了会儿眼。
从南艺附中出发到现在,整整六个小时。
他没睡着,也没太清醒,只觉得时间在颠簸间被拉得很长。
过了那座熟悉的大桥,路边的广告牌开始换成乡镇的模样
肥料、农机、摩托车分期,还有几家饭馆门口挂着的红布条。
空气里混着潮气和油烟味,连阳光都显得黏。
沿途的景象一点没变。
稻田的水面闪着光,沟渠边的野花开得乱,农机修理铺门口堆着铁皮壳子。
再往前,是一条熟悉的土路。
路面凹凸不平,车轮一颠一颠地卷着泥。江临舟握着座边的扶手,感觉到那种只属于南方乡镇的闷热气味:潮土、汽油、晒干的谷壳,还有远处谁家灶台飘来的柴火烟。
转进村口时,天色正亮得刺眼。
一幢三层的老房子立在路边,外墙贴着白色条形砖
那是他的老家。
院门开着。
里面的桂花树长高了一圈,地面上落着些叶。晒衣绳上晾着几条床单,风一吹,边角拍在铁杆上。
屋里传来锅碗声和人的低语。
江临舟拖着行李走进去,鞋底在水泥地上摩擦出轻响。
母亲正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盆洗好的青菜。见他进门,先是一怔,随即放下盆。
“怎么没打电话?”她的语气低,却透着松口气的意味。
“昨晚定的票,怕你们忙。”
母亲点点头,抹了抹围裙。
“饭快好了。你爸和你奶奶上午去医院了,说你爷爷上午状态还行。大伯也在那边守着,你下午吃完饭去看看。”
江临舟“嗯”了一声。
屋里是他熟悉的陈设:茶几上摊着一份未折的报纸,风扇缓慢转着,墙角的药盒整齐地码着。
半年前离开时,这一切几乎一模一样。
他放下包,看见楼梯角的那只旧鞋架,上头还摆着他上次回家穿的布鞋。灰尘不多,显然有人擦过。
母亲转身去厨房,锅里的汤冒着气泡,屋子里有股清淡的骨汤味。
江临舟在客厅坐下,听见楼上有风掠过的声音,窗帘轻轻动。
那种熟悉的宁静让他觉得恍惚。
空气里没有慌乱的气息,也没有病家的沉重??只是饭香、风声,还有楼上传来的脚步。
他原本一路都在预设最坏的情形,可现在,屋子安静得近乎寻常。
母亲语气平稳,妹妹的神态也不见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