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之后的屯田,焦人豹本来是想要按照事房所说,大规模种植番薯的,但徐长贵找来一些老农,集体要求种冬小麦。
他们人又多,理由又充分,焦人豹说不过他们,也无人支持,只好点头同意。
报告打上去之后,屯事房的人虽然还是送来了种子、农具、耕牛等物资,但同时也把焦人豹给埋怨了一番。
经此之事以后,徐长贵在施家堡堡民之中威望更盛。
而被屯事房埋怨办事不力的焦人豹,也想要振作起来,难得的强硬表态,山上的这些荒地,都必须要种番薯,不然的话,他宁愿不做这个屯长,让徐长贵自己向屯事房打报告。
今日,正是和徐长贵以及屯堡里的几个老农,来到此间,实地考察情况。
但焦人豹走路一瘸一拐,还撞到人差点摔倒的样子,使得他想要树立起强硬形象的愿望,实在很难实现。
知道焦人豹心中不爽,徐长贵微有得意之色,指着眼前一大片的荒地说道:“军爷,此处原先也是要种冬麦的,但既然军爷说要种番薯,那咱老汉就听军爷的,就种番薯。”
番薯引进到中国的时间相当早,早在万历年间,就由吕宋传入福州了,大概在崇祯年间的时候,流入到了湖广一带。
与番薯一同传入的,还有玉米。
明末时安庆桐城的名士方以智就曾在其著作《物理小识》中记载,“玉米楚中呼为包谷,山民赖以为粮”。
不过不论是玉米还是番薯,在明末那样农业生产环境遭遇极大破坏的乱世中,都并没有得到真正大规模的推广。
焦人豹额角青筋抽动了两下,这里是山地,又误了时辰,本来就种不了冬麦,本来就是要种番薯的,怎么就变成是我说的了?
搞得好像是我焦人豹不通事理,胡搅蛮缠,然后你们无可奈何之下,不得不陪着我胡闹一样。
焦人豹心中愈发有火,哼了一声,也不理徐长贵,径直对身后那几个老农说道:“这个地方要种番薯,这几日便种,何时能够收获?以此处的地力,一亩又可产几石粮?李驼子,你之前种过此物,你来说。”
那李驼子大概四五十岁,弓着一张背,闻言没有急着回话,而是先看了徐长贵一眼。
“我问的是你,不是徐长贵,你看别人作甚?”一见李驼子这般模样,焦人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喝道:“我问你什么,你便答是什么,现在就答!”
那李驼子被焦人豹一吼,吓得浑身一激灵,口中连声说道:“是是是,是是是,军爷说的是。。…………”
徐长贵嘴角带笑的看着,这焦人豹到底是少年人心性,肚里面藏不住事,有啥想法全都挂在脸上了。
对付这种少年郎,对于徐长贵来说,简直就是手拿把掐。
当下温声言道:“李驼子,军爷性子虽然操切了些,但也是为了正事,情有可原。而且焦军爷原先虽在襄阳当兵,但当的是那啥水师兵,不曾上阵杀过人的,你怕个?,还能把你吃了不成?问你啥,你就答啥,要不好好回军
爷的话,老子回去以后,就扣你们窝棚的口粮!”
李驼子还未说话,焦人豹已是被这夹枪带棒的几句话,给憋得胸口不停起伏。
他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怒吼道:“徐长贵,我没问你的时候,你也不许说话!”
吼声之大,已经是破音了。
李驼子,赵老黑和谭歪把这几个老农,还是头回见到此等景象,一时全都愣住了,呆呆望向徐长贵。
徐长贵脸上笑容慢慢收敛,淡淡说道:“李驼子这几个人,都是没什么见识,地里刨食一辈子的老农。我徐长贵平日和他相处的多些,处事也公道些,他们遇事愿意听我徐长贵?嗦,军爷又何必发这般大的火?军爷口口声声
说要以事为重,但刚才李驼子已经要说话了,被军爷一声吼又给吓了回去,这恐怕和军爷本意自相违背了吧?至于说不让我说话,那我便不说,军爷瞧不上我徐长贵,那回去之后,屯堡的事情,便全由军爷自己来好了。”
焦人豹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说了他一句,这徐长贵居然就要直接撂挑子不干。
话里话外没有感情,全是威胁。
他脸上的血液先是瞬间消失在浑身各处,继而浑身各处的血液又同时都涌了回来。
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不停地变幻。
他正准备说话,又听那李驼子说道:“军爷,人生两嘴,就是用来说话的,军爷不让说话,未免这个,这个太蛮横了些。徐队正要是不干了,那李驼子也不干了。”
徐长贵威胁自己也就算了,这李驼子居然也敢和自己这般说话。
焦人豹一肚子的怒火,偏生又不知道该如何发作,气得肺都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