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鞑子几乎都有着丰富的战场经验,自然不是傻瓜,见到尼堪的阵列忽然停了下来,人人都意识到他们要出手了。
只是巴图真有言在先,未鸣金之前,不许自行撤退。
米思翰座下的战马愈发焦躁,他额头青筋突突突地直跳,瞬间就想起了那日在鲁山县衙,巴彦被尼堪火器打死的画面,扯着嗓子,招呼众人四下散开,注意躲避火器。
几乎就在米思翰开口的同时,鲁阳关上急促而又嘹亮的喇叭声响起,何有田如条件反射一般,立刻跳着脚大声喊道:“袁惟中,放铳,放铳!”
袁惟中也是被喊得浑身一激灵,立刻举起手中早已装填好弹药的自生火铳,还不忘吩咐道:“第一排,放!”
密集的火铳声,就像是过年节时的炮仗一般,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在韩复的特别要求之下,这次带到鲁阳关的火铳手,此刻全都在第一局的阵列之中,大概有上百人左右,分成三排,第一排人数最多,有近四十人。
四十支火铳,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同时施放,威力还是相当惊人的。
枪响之际,对面那伙鞑子骑兵,瞬间一阵人仰马翻,就连更远处的鞑子大阵,都有人被击中受伤。
实际上,火铳施放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和太高的要求,哪怕是乡间的老农,在经过训练之后,也能很快地熟练。
更何况,出现在此间的袁惟中等人,基本上都接受了最低两个月的训练。
第一排放完之后,猫腰退到了第三排身后,而第二排则顶了上去,随即继续施放起来。
米思翰和伊尔登虽然未被击中,但这时都有种心胆俱裂的感觉。
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实在没有任何人,任何甲胄能够扛得住。
但凡被铅子击中,几乎就会立刻失去行动力。
停止作用极强。
而在战场上,失去行动力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尤其是米思翰,心中惊骇更甚。
他是头一回真正的上战场,那日在鲁山县衙,尼堪旗队的十来支火铳,就已经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而今日鲁阳关外的这片郊野上,几十支火铳一时施放,真是有如天崩地裂一般。
座下的战马几乎陷入到了癫狂之中,米思翰被颠得上下翻飞,他极力?紧手中的缰绳,没敢回头,吼道:“伊尔登,分开,不要聚集在一起,向两边分开!”
话虽然说了出去,但声音却连他自己也听不见。
尼堪阵列中,第二轮火铳施放的声音再度响起。
身边又是一阵人仰马翻,血腥味弥漫中,米思翰低头看了一眼,见右侧大腿处有个铜钱般大小的破洞,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但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感。
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由极度的恐惧所带来的极度亢奋之中。
米思翰贴在马背上,向着侧面奔驰,他不敢抬头,但口中还在不停地喊叫,想要获得伊尔登和阿穆珲等人的回应。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电闪雷鸣般的动静再度传来,仿佛永远没有停歇的时候。
跑着跑着,米思翰胯下的那匹战马忽然脚下一软,向前栽去。
巨大的惯性之下,米思翰被甩出去好远,重重地落在地上,又翻滚了几圈之后,再也没了动静。
百步之外,清军的大阵上,巴图人都傻了。
他始终在观察对面这伙尼堪的动向,观察他们的排兵布阵,以及表现出来的服从性和对伤亡的忍耐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