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苏自然没有长身而立,怒目相视,说一句“我剑未尝不利”的勇气。
他慌忙跪地,叩头请罪道:“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吴三桂只有三十出头,正是性情张扬的时候,他手中宝剑伸出,抵住了刘苏的下巴,再一用力,将对方的脸面挑了起来。
那张白净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恐惧。
盯着那张脸,吴三桂又缓缓言道:“八千力夫,十日内凑齐,但凡少了一个,误了本王的大事,就由你刘大人去补!”
说罢,手上一抖,那锋利的佩剑划破肌肤,在刘苏的下颌处留下了一道细长的血线。
刘苏两眼紧闭,身体如打摆子般抖动起来。
感觉自己小腹处的精室前列腺又要造反了。
他不敢再说别的,也不敢再留在此处,磕了头,逃也似的跑了。
回了后军营帐,见到南阳知县吴,弃官而逃又赶回来喜迎王师的新野知县徐龙光,以及由邓州通判改任知州的吴绍先等人。
这几个人一见刘苏回来,就将他团团围住,徐龙光抢先说道:“刘大人,那平西王如何说的?我新野受兵患最重,百业凋敝,十室九空,平西王拨下的粮食,恳请刘大人高抬贵手,多给本县一些。”
吴绍先不乐意了,立刻说道:“我邓州被贼盘踞月余,几为空城一座,你新野县才受灾几日?救济的粮食,自然要多给本州一些。”
说到此处,吴绍先转向刘苏又道:“原先闯逆初起之时,尚且说不纳皇粮。下官听说大清在北地,亦有新朝雅政,不仅辽饷、练饷尽行蠲免,本税也三年免征,不知平西王有没有对大人说及这些?”
在清军入关的头一两年,不知道为什么,不论是沦陷区的汉族官僚,还是江南君臣,对于引清兵入关的吴三桂,都抱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刚开始是把他比作郭子仪一般的人物,认为他是借兵来报君父之仇的。清兵刚到北京的时候,满城文武甚至都觉得,是吴三桂打跑李自成,带着太子回京师即位来了,忙准备全副仪仗出城迎接。
弘光朝廷还一度寄希望于,明清两国修好之后,由吴三桂驻扎在两国交界之处,以为缓冲。
后来虽然知道吴三桂为清廷效力已为不可更改的事实,但人们却总是心存着一种幻想,就是说吴三桂投靠清廷是被迫的,在他内心深处,其实还是爱大明,爱汉人江山的。
多多少少有点舔狗文学的意思。
正因如此,很多人对吴三桂有许许多多不切实际的期待。
淅川、内乡、邓州、新野等州县,被大顺军蹂躏之后,已是极为残破。那天在阿济格面前,吴绍先等人说不上话,也不敢多说,这时公推知府刘苏去找吴三桂,希望能够从平西王手里,弄点救济和优待的条款。
“呵呵。”刘苏甩开众人把着自己的手臂,声音很是嘶哑:“平西王没有说钱粮之事。
“没有说钱粮之事?那大人与王爷都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刘苏又笑了笑,眸光却伴随嘴角的扯动,而慢慢的坚硬冰冷,他扫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平西王叫我等十日之内,征发八千力夫随军听用,不从者,以军法论处!”
吴、徐龙光和吴绍先几人,张大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才同时“啊”了一声,脸上早已没有了半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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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平西王是南直隶高邮人,不知有没有到过湖广?”
吕堰驿曾经是襄樊营在樊城以北一个非常重要的据点,残存有大量襄樊营活动的痕迹。
此时,阿济格从一个宅院里转悠出来,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街道两边那些“驱除鞑虏”“为忠尽命”“襄樊营是百姓兵,不拿针线不扰民”等标语。
吴三桂跟在对方身后,闻言连忙说道:“殿下明鉴,臣三桂自父祖辈时,便在辽东了。漫说是臣,便是臣父,也从未到过南方。”
阿济格背着手,信步走在吕堰驿的街道上,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他看了一阵,又道:“本王听闻那韩复不仅回绝了平西王的招抚,甚至还附赠了你一首诗?”
吴三桂面色一窘,连忙说道:“此贼小儿之辈,口出狂言,奢谈天下大势,读之令人发笑。此番城破之后,臣三桂必将其捉拿束缚,送到殿下座前,听凭殿下发落!”
阿济格已经走到了吕堰驿北边入口处,这里原先立着一面襄樊营的大旗,此时大旗早已无存,只剩下石制的柱础。
“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这诗写得真是不错。哎呀,听说此人在襄阳鼓捣出许多新鲜的玩意,看样子是个妙人。”
阿济格停下脚步,朝吴三桂望了一望:“等你破了襄樊城之后,本王倒真要见一见这位韩都尉,看他是何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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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城以北,几骑马兵来回奔驰,手中不停地挥舞着鲜红的旗帜。
城头上,忽地传来铳炮三声,那几骑马兵立刻远远的四面散开,不敢在原地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