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儿心中有数,直起腰,冲那麻杆笑道:“莫怕,莫怕,跟着王爷就行,爷们护着你!”
麻杆低着头,蜡黄的脸上一片通红。
王保儿这才注意到,好像自己一直没听对方说过话,怪不得先前没发现这居然是个娘们。
长的还不赖,就是瘦了点,不知道还能不能生娃。
他准备再说点什么,忽然前头阵阵如山崩地裂般的喧哗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从城头上飞下来一个又一个的大火球,落入人群当中。
前面那些人,惊叫着丢下沙包,本能地就要往后面跑。
压阵的士卒,一连砍翻了几十人,才勉强将阵线重新稳住。
推着板车的众人,人人脸色惨白,就如同是已经提前预见到了自己的结局。
沉默了一会儿,那麻杆忽然回过头,往王保儿那里凑了凑,低声说道:“爷,我,我怕。”
这一句话说得,让王保儿顿觉有一股热流,从脚底板冲到天灵盖。他望着那麻杆低垂眼睑,楚楚可怜的样子,又顿觉豪气丛生!
王保儿顺势一拉,与那麻杆换了个位置,挡在了对方前头,大声道:“别怕,爷们护着你!那些堪不来便罢,真敢来了,爷们弄死这帮驴?日哒!”
“嗯。”麻杆应了声,一双小手连板车也不扶了,紧紧攥着王保儿的衣角。
见状,王保儿腰板更挺,直有种顶天立地的豪迈。
众人继续往前走,距离城头越近,耳边砰砰砰的火铳声更加密集。这个时候,没人再敢逞强,王保儿也猫着腰,将身子藏在板车的挡板后头。
他余光所见,那些扛沙包的苦力,十个当中,至多只有一个能够走到壕沟边的,然后就会被城头襄樊营的人打死,连人带沙包的一齐跌落到护城河中。
王保儿愈发庆幸自己的英明决策,否则这会儿早已不知死在了何处。
板车继续向前,又是一阵密集的铅子抛洒而来,王保儿只听身后的麻杆又“啊”的叫了一声,一股股热血洒在了他的脸上。
王保儿急忙回头,见是在后面推车的那个老汉被火铳击中,上半身歪倒在板车上,一张长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铅子,
那麻杆放声大叫,这回不是装的,是真的被吓到了。
王保儿同样被吓得够呛,尽管他经历过战场,但如此近距离的看到这幅景象,还是有一种身心都受到污染的感觉。
板车两侧的功夫更是如此,大叫着,不顾一切地发足狂奔,想要远离此地。
转瞬间,只剩下了王保儿和那个麻杆。
"。。。。。。!"
一只瓦罐从城头飞下,不偏不倚,正落在那老汉的脸上。瓦罐破碎,里头恶臭滚烫的屎尿汁液飞溅而出,刺激着那老汉尚未完全坏死的神经,使得对方又发出了野兽般痛苦绝望的哀嚎。
王保儿和麻杆也被溅了一脸。
后者此时已经吓得浑身哆嗦,一副随时就要晕死过去的样子。王保儿也知道,板车已经动不了了,他继续留在这里,不是被城头不明的物体打死,砸死,就是要被压阵的官军杀死。
但这时又不敢乱跑,他灵机一动,正待拉着麻杆钻车底。
忽听后阵处,轰轰隆隆地动山摇般的声音响起,一枚枚实心炮弹从头顶飞过,他下意识的仰着头,目光追随着那些炮弹,落在了城头上。
“轰!”
更大的响声传来,城上砖石崩裂,原先密集的火铳声,一下子就停止了。
。。。。。。
“吃大粪吧狗鞑子!”
甲字第十一号草棚前,垛堞后面,钱屠儿高举着手中的瓦罐,用力往前方一掷,那瓦罐砰地一声砸倒了两个正在扛沙包的苦力。
那两个苦力本来身上就有伤,这时滚烫的金汁浇在上面,立刻哇哇大叫起来。
钱屠儿知道,这些人一旦感染的话,几乎活不下来的。但又不会立刻死去,而是会拖延好几天,这样一来,就会给鞑子造成很大的负担,影响对方的士气。
这是他晌午的时候,听一个穿紫色长袍,长得很漂亮的军医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