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尾像金纱一样展开的美丽小鱼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不停的吻着她的手指,仿佛在说不要送我走。
“小鱼对不起,妈妈生病了,这座岛没有办法治好她,我们想回到家乡去。”
“妈妈说她想葬在那片埋着爸爸的山坡上,那个地方既可以看到家,又可以看到大海,还可以看到以后上学的我。”
“小鱼,大海才是你的家,回去吧,说不定以后还会见面的,那时候你会不会长得更大了,还能认出我吗?”
最后一次将小鱼放生的那个夜晚,海岛下起了雨。
或许是因为这次放生的时候说的那番话,那仿佛能听懂人话的漂亮小鱼没有再固执的游回来。
原本应该最后一个留在小岛的夜晚,季晩却又在沙滩边捡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没穿衣服的小孩,浑身白的像是被泡发过似的,季晩以为他溺了水,赶紧把人捞起拖上来。
抱在怀里准备人工呼吸时,对方却死死抓着她的衣角,说着不成句的话:“jiwan,珠,mama,救她。”
季晩甚至以为他是因为快死了,想要交代遗言,或者想见一眼自己的妈妈,她当机立断地给人心肺复苏,准备人工呼吸。
直到几十秒后,手下按压的皮肤逐渐滑腻起来。
那个漂亮的小孩在她怀里直接变成了一条鱼,一条熟悉的鱼。
鳍纱沾染了沙砾变得脏兮兮的,季晩发愣的功夫,那条金色的小鱼这回好像是真的呼吸不畅了,自己努力扑腾回了海里,然后悄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季晩最后望着昏沉的,大雨刚过的海平面,以为自己是刚刚是做了一个梦,直到她看见了手心里的一颗圆润的血红色珠子。
她恍惚回了家,行李已经打包好,病床上的母亲正看着窗外,见她脏兮兮的回来,就拿毛巾给她擦脸,然后那颗红色的珠子被拿了出来。
季晩像是从童话世界里返回的爱丽丝一样,将珠子放在了妈妈手心里。
“妈妈,这是小鱼,小鱼让我给你的。”
说着说着,她自己还皱了一下眉。
妈妈有些好笑的将女儿脏兮兮的脸擦干净,然后把珠子放到手心:“是你们一起送我的礼物吗?”
那一晚的事就像一场梦一样,但是母亲第二天却和她道歉说,那颗红色的珠子,她明明收好,但睡一觉的功夫就不见了。
但那天之后,一夜的时间,妈妈的精神状态就好了很多,脸色也不像之前那么灰败。
疗养院的仪器对她进行全面检查,发现一晚上的功夫,她体内的某些癌细胞奇迹般的消失了大半。
除了这不为人知的医疗奇迹,一场即将席卷整个海域的百年一遇大风暴,导致回家乡的轮渡被推迟,他们在小岛多待了几天,季晩晚上散步的时候又碰到了熟悉的场景。
白花花的不穿衣服的小孩,口齿不清的拿着一颗珠子往她手里塞。
季晩这次没一上去就给人家做人工呼吸了,而是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拿起珠子后却皱着眉问他:“是这个东西让妈妈的病好转的吗?”
湿漉漉的男孩听懂了她的话,瞪大着眼睛开心的点头。
今晚的月光比上次亮了很多,她能看到那双绿色的眼睛,就像宝石一样闪烁。
季晩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明白,这世界上从来都不会有那么多幸福的童话。
“那代价呢,你拿到这种珠子,付出了什么代价?”
妈妈要去陆地上做的化疗,据说就是将好的细胞和坏的细胞一同杀死,用以达到治疗的目的。
就算是治病,也不可能永远只有好处。
那这颗红色的珠子呢?如果只是无条件的让妈妈变好的话,代价又放到谁身上来承受了?
就像年幼的她,被关在那些透明的观察室里,听那些医生感叹着说,从未见过如此高等级的Alpha腺体,简直要打破人类当前已有的认知。
而那个腺体带来的后果就是,从还没有分化觉醒开始,季晩就会被各种发育的痛苦折磨得夜不能寐,这世间所有的气味和色彩,都会攻击她的感官系统。
命运强塞给你的一切东西都会提前标上价格,不管你认为那是礼物还是垃圾。
她的腺体是她想丢掉的垃圾,但小鱼送来的礼物,标价又该由谁来支付呢?
一条年幼的,受过伤的,好不容易才长大的鱼,才刚回海里就学会献珠报恩了。
男孩似乎花了一点时间才明白她的话,他指了指自己,结结巴巴断断续续的说
:“我,在下面,找到的。用一点血,换。”
像是在说他已经支付过代价了,只是用一点自己的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