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未散。江南雀的人已经飞鸟般掠起,眨眼间便落在刀前,“怦”地一声擒住刀刃,掌风震得刀身铮铮作响。
卫子湛看着她,冷冷地道:“请退下。”
江南雀道:“不退。”
卫子湛便一脚踢上刀镡。陌刀贴地突袭,逼得江南雀连退了两三丈。她调起内力,运掌推刀,勉强卸去刀劲。
卫子湛忽然说:“你可知陌刀的妙法何在。”
江南雀瞅准空当,两步赶了上前,也道:“你知不知道嘉陵功法的精妙何在?”
卫子湛问:“何在。”
“在于本姑娘力气大!”江南雀话一出口,双掌已狠狠拍在刀柄上。陌刀刀尾受力,登时像只大鹏鸟一般扶摇旋转,刀尖忽然就劈到了卫子湛眼前。
卫子湛却笑了笑。
“很巧。”他笑着说,“陌刀的精妙,就在化力。”
他的身体骤然向后一掠,伸出双指,在刀柄上轻轻一拨,陌刀便贴着他的鼻梁飞去,盘旋着飞向浴池中的天子。
江南雀怔了怔。她向来只打人,不救人,竟已忘了还要救驾!赶紧伸手去挽刀。可是衣角已被卫子湛单手拧住,挣脱不得,只能眼看着陌刀雷霆般摧向池里的人。
就在利刃即将削掉皇帝的脑袋时,穆辞川握住了陌刀的刀柄。
陌刀本就沉重,旋转起来,力如奔马。穆辞川连人带刀转了五六个圈,手帕在他头上飞舞得像只大花灯。“扑通”一声,他一脚踏进御汤,踩烂了几朵莲花,又割断了几缕龙发,终于把刀停在手里。
刀锋竖在卫子湛胸膛前。
卫子湛三指成锥,也已点在穆辞川的咽喉。
穆辞川尽量不去想身后坐着个光屁股的皇上,盯着卫子湛道:“若是切磋,点到即止。”
卫子湛蹙起眉,说:“我看起来像是找你们切磋?”
“你是天子近侍,要真想刺王杀驾,有的是机会,不必当着我们的面。”穆辞川收起陌刀,双手横握,递给卫子湛,道,“更何况,若不是你留手,只凭我们两个赤手空拳,拦不住你。”
卫子湛默默地点了点头,接过刀说:“你们若有刀剑,我也并不一定是你们的对手。”
然后他绕过了穆辞川,跪在皇帝身后,道:“惊扰圣驾,请陛下降罪。”
皇帝并未生气,轻笑一声,说:“卫将军是忠烈之后,朕对你最是放心。反倒是那些奸佞之臣、太后党羽,日日搅得朕不得安眠。”
他又咳了一阵,接着道:“试完了?”
“禀陛下,试完了。”卫子湛道,“的确是嘉陵派的功夫。”
“比起穆月出如何?”
卫子湛沉吟半晌,低声道:“二人联手,或可一战。”
皇帝忽然动了,仿佛秋风吹动一片枯叶。他缓缓地转过了身,露出更多苍白的皮肤,清晰可见其下覆盖着的莲花般嫣红的血管,与荷叶般青绿的筋脉。
他的容貌其实并不丑陋,眉宇间甚至还留有帝王的神威,但是面色枯黄、皮肤皲裂,整个人就像是一副被日月摧碎了肌骨的古画,并不像一个活人。
崔疑若坐在他身边,都可以称得上珠圆玉润、心宽体胖。
雍京的天子,实在不应该是这样一副破败的样子。
他用那双淤泥般混浊的眼睛看着穆辞川,慢慢道:“穆卿,卫将军说得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