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小时候的村里,家家户户基本都有一只狗,哪怕家里再怎么穷,也是要有一条来看家护院。
那只狗养了很多年,是一只母狗。
虽然不及墨雪这样漂亮聪慧,但是性格很好,非常忠诚,也懂事,边海寧特別喜欢它。
父母亲为了餬口出去打工,把边海寧和他的弟弟妹妹託付给陆霄的姥姥,这个多年的老邻居照看。
边海寧很懂事,绝大多数时间不让陆霄的家里人多操心,自己照看弟弟妹妹洗衣做饭。
但他毕竟还要上学,很多时候,照顾弟弟妹妹的活儿,是狗子做的。
才刚学步的小孩子哪懂得太多,总是会乱跑,狗子就会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的把乱跑的孩子重新拉回安全的地方看著。
直到有一次,狗子为了把乱跑的弟弟拱回家,被视野盲区的拖拉机轧断了腿。
村里的兽医给看了,也给包扎缝合了,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活不了多久,让好吃好喝的照看著吧。
狗子在被轧断了腿之前几天刚下了小狗崽,很可爱的一只,很像狗子。
出了这样的事,临时赶回来的父母也是不敢再放弟弟妹妹自己在家,准备把他俩送到镇上的全托寄养去,连带著边海寧也是一样。
家里的房子空置下来,没有人住,自然也没有人照顾狗子。
姥姥虽然说可以帮忙养著那条小狗崽和狗子,但是父母却一再坚持不能再给人家添麻烦,很固执的找了一户买狗崽的人家把小狗崽卖掉了。
边海寧很清楚的记得,买狗的人家来取狗的那天,他死死的抱著那只小狗崽不肯撒手,被父母拉扯又呵斥,还打了几巴掌,硬是把小狗崽给了人家。
狗子的腿断了,但硬是从窝里爬了出来,也像雪盈这样死死的咬著他的裤脚,呜咽著叫著。
小狗崽被买走之后没几天,狗子就死了,是他用布袋子装了抱到山上埋了的。
雪盈现在在和霄子说什么呢,让他不要放弃雌狼吗。
当年狗子又在和自己说什么呢,求他不要把小狗崽卖掉吗。
小狗崽被卖掉的时候他没有哭,狗子死掉的时候他也没有哭。
但是现在看著雪盈和陆霄,边海寧却很强烈的有一种想要流泪的衝动---那件事情之后,他一直觉得这世上的事不是努力就能有结果的。
但,其实是不是还不够努力呢。
见陆霄沉默著不肯开口,雪盈更急了,尖锐的小爪鉤扎进了陆霄的裤子,嵌入他的皮肤:
-就算……就算那个黏糊糊的水也没有用,也不能安乐死!狼狼姨姨坚持这么久、坚持到现在,除了爹爹的帮助,它自己也在努力,就算那么痛苦……它很努力很努力的!
-姨姨努力了这么久,没有任何存在可以用任何藉口剥夺它活著的资格,什么方式也不行,爹爹也不行!
其实听到冉唯说到內出血的时候,陆霄就已经想到安乐死了。
他知道最后的这个阶段对於病患本身来说有多痛苦,是真正的不管上什么剂量的强效止痛镇静都没用了。
他治疗过很多患上肿瘤的动物,在最后的这个阶段,哪怕之前已经奄奄一息,也都会嘶鸣著叫到断气,可见其痛苦程度。
正因为在这相处的过程中疼爱雌狼,所以陆霄才更私心不想让它忍受著这样的痛苦走完最后一程。
但刚刚雪盈的最后一句话宛如洪钟大吕在他脑海中敲响一般,杂乱的思绪瞬间变得清楚起来。
是的,並不是只有他在努力,作为病患本身配合著他治疗的雌狼才是最努力的那个。
除非雌狼自己放弃,不然没有任何存在可以用任何理由剥夺它活下去的资格,他也不行。
而雌狼已经无数次的告诉过他,如果真的没办法了,就不要那么辛苦。
但只要还有一点点可能,它也愿意尝试---它想活著。
“不安乐。”
陆霄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抓挠撕扯的动作戛然而止,雪盈已经被眼泪润湿的红眼睛紧紧的盯著陆霄。
“小陆,你確定吗?”
没有问原因,也没有劝说,冉唯只是向陆霄发起了二次確认。
“我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