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贵儿,”李衙内一边迅速脱掉身上的寝衣,一边语速飞快地吩咐。
“你去前头,找管家,就说本衙内昨夜被噩梦魇着了,梦见观音大士手持杨柳枝点化,说近来府中恐有血光之厄,需得诚心礼佛方能化解!本衙内心有不安,今日特去城西观音庵上香祈福,为父亲大人和阖府安康虔诚祷告!香油钱带足,檀香要最好的!记住,要说得情真意切,务必让老爷知道!明白吗?”
“衙内高明!小的明白!”
福贵儿心领神会,脸上堆着谄笑。这套“神佛点化、孝心祈福”的说辞,是衙内溜号偷腥的万金油借口,屡试不爽。
李衙内动作麻利地换上一身相对素雅的月白色暗纹锦袍,特意选了个样式简单些的羊脂白玉冠束发,对着那面光可鉴人的铜镜照了又照。
镜中人面如冠玉,长身玉立,自觉风流倜傥,足以迷倒任何落难佳人。
临出门,他脚步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算计。
转身走到多宝格前,熟练地扭动一个不起眼的青瓷花瓶,露出后面的暗格。
他从里面摸出一小包用油纸包得严实、无色无味的西域上等“春风醉”,以及一小锭沉甸甸、黄澄澄的金元宝,小心翼翼地塞进锦袍宽大的袖袋深处。
李县令果然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孝心”和“虔诚”弄得一愣。
看着儿子一脸“忧心忡忡”、“诚惶诚恐”地陈述昨夜“观音点化”的噩梦,以及为父祈福的决心,李县令虽然觉得儿子这“虔诚”来得有点突兀,
但近来家中确是多事之秋,韩家的压力如同悬顶之剑,儿子能想着去拜拜菩萨求个心安,总好过在外头胡混惹祸。
他捻着胡须,脸色稍霁,只威严地叮嘱了一句:“早去早回,莫要耽搁。城外不太平,多带几个人护卫周全。”
“父亲大人放心!孩儿上完香,静心祷告一番便回,绝不多留!”
李拱璧垂首躬身,语气恭顺无比,心中却在冷笑,护卫?当然要带,不过嘛…是用来支开的!
他带着福贵儿和另外两个从县衙班房里挑出来的、看起来还算精干孔武的护卫,骑着高头大马,从县衙气派的后门鱼贯而出。
一出县衙那令人压抑的高墙,李衙内感觉连空气都自由香甜了几分。
他故意放松缰绳,让马儿走得慢悠悠,哒哒的马蹄敲击着青石板路,一副悠然自得、真是去礼佛的闲适模样。
他甚至故作姿态地欣赏着深秋略显萧瑟的街景,飘落的黄叶,早起谋生的小贩,空气中弥漫的炊烟和早点香气。
只是他眼底深处那抹按捺不住的灼热和急迫,却怎么也藏不住。
一行人顺利出了西门。城外的官道略显开阔,行人车马也稀少了许多。
深秋的田野一片枯黄,远处的村庄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带着几分荒凉。
李拱璧骑在马上,看似在欣赏这略带诗意的萧瑟田野风光,实则心早就插上了翅膀,飞到了那芦苇丛生、荒僻幽静的野鸭湖边。
他默默计算着时间和路程,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