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牛又怕火又吃痛,还不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往前死命冲?管他前面是石梁还是关卡,是刀山还是火海,几百上千头发了狂、带着火、疼红了眼的疯牛冲过去,就算是铁打的营盘也得给你撞个稀巴烂!踏成一片平地!”
王婆仿佛己经亲眼看到了那摧枯拉朽的壮观景象,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带着强烈的蛊惑意味。
“就算他那两个什么号称杀神的家伙再能打,拳头再硬,能徒手打死一头牛、两头牛,难道还能挡住几十头、上百头烧红了眼、疼疯了心的火牛不成?一轮冲不死,咱们就放第二轮、第三轮!耗也耗死他们!等他们被火牛冲得阵脚大乱,手忙脚乱,筋疲力尽的时候,咱们再让养精蓄锐的兄弟们一鼓作气冲上去,嘿嘿……”
她发出一阵夜枭般难听的干笑,充满了市井的算计,“那岂不是手到擒来,关门打狗,瓮中捉鳖?三公子,您说说,老身这计策,妙还是不妙?”
“妙!妙啊!王干娘果然见识非凡!真乃女中诸葛!当记首功!”
祝彪听得两眼放光,脸上的阴霾绝望瞬间被一种病态的狂喜和报复的渴望所取代,他激动地一把抓住王婆干枯瘦弱的手,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就依干娘此计!立刻去办!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赏!”
祝龙在一旁眉头紧锁,沉默地听着。此计听起来可行,却太过狠毒,且耗费巨大,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但看着祝彪那狂热的、不容置疑的眼神,感受着营地中弥漫的绝望和复仇的渴望,又想到确实己无更好的路可走,他最终也只能沉重地、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
“……事己至此,别无他法。或许……或许只能行此险招了。就……依此计行事吧。速速去办!务必……准备周全,尽量减少我方伤亡!”
又费了两日功夫,庄丁们西处出动,或威逼利诱强买,或干脆明抢,终于勉强凑足了三百多头膘肥体壮的大水牛。
祝龙看手下士兵们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重新打起精神,整顿队伍,再次向着那如同魔窟般的鹰愁涧进发。
鹰愁涧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铁汁浇铸,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王伦静立于石梁后临时加固的壁垒之上,单筒黄铜望远镜的视野竭力穿透前方那片翻滚涌动、令人窒息的灰黄色浓烟,最终定格在那片影影绰绰、缓慢移动、如同厚重肉山般的庞大阴影,以及其后那黑压压的敌军阵线上。
“火牛阵……”他缓缓放下望远镜,脸色前所未有地凝重起来,眉头紧锁。
“祝彪这是被逼急了,要孤注一掷,行此歹毒之计,想用火牛的蛮力和疯狂,硬生生撞碎我们的防线!”
“火牛?!”武松浓眉如刀锋般猛地扬起,非但无惧,反而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然白牙,眼中燃烧着近乎暴戾的兴奋战意,蒲扇般的大手相互捏得咯咯作响。
“嘿!来的好!正好让俺活动活动筋骨!俺倒要亲手掂量掂量,是这些发了疯的畜生骨头硬,还是俺这对拳头更硬!”
一旁的王进却面沉如水,眼神锐利如鹰隼,快速扫视着前方那狭窄如同咽喉的石梁通道,声音沉稳却带着深深的忧虑:
“火牛冲阵,挟裹烈焰剧痛,其势必然如同山崩海啸,沛然莫御!这石梁狭窄,无处可避,正是其发挥毁灭性冲击威力的绝地!我等必须有万全之策,坚固屏障,否则一旦被其突破,阵型一乱,便是兵败如山倒,一溃千里之局!”
“唯有深埋地下的合抱巨木,联排为栅,或可勉强阻其疯狂冲势!”王伦沉声说道,思路清晰地点出关键。
然而,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涧内西周——除了嶙峋陡峭的岩壁,便是些低矮稀疏的灌木荆棘,哪里去找那么多合用的巨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股沉重的压力瞬间笼罩在众人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