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歇斯底里的、绝望的疯狂总攻,开始了!剩余的祝家庄士兵,在家园沦陷的恐惧和眼前这唯一生路的诱惑(或者说逼迫)下,被激发出了最后一丝亡命之徒的凶性,如同决堤的洪水,嘶吼着、咆哮着,不顾一切地冲向那看似摇摇欲坠的石梁入口!
“弓弩手!上前!三段连射!压制!”王伦冰冷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尽管透着深深的疲惫,却依旧如磐石般镇定,指挥若定。残存的弩手和弓箭手咬紧牙关,压榨出最后一丝力气,再次举起沉重的弩机,拉开酸痛欲裂的手臂,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泼洒而出,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名祝家庄士兵射成了刺猬,惨叫着滚倒在地。
“枪盾手!结圆阵!刀手补位!死战不退!”李应、扈太公须发皆张,嘶声力竭地指挥着身边还能勉强站起来的庄丁和护卫,用血肉之躯、用残破的盾牌、用折断的枪杆,组成最后一道单薄而决绝的人墙!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生命在此刻廉价如草芥。祝家庄的士兵彻底红了眼,他们用人命去填!用一具具尸体去撞击、去铺路!他们踩着同伴的尸首,疯狂向前涌去。
终于,靠着这亡命徒式的、不计代价的疯狂冲击,在付出了又添上百具尸体的惨烈代价后,那早己不堪重负、几经修补的车枪盾阵,被祝家庄的兵士们用尸体和鲜血生生冲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祝龙、祝彪、栾廷玉等核心人物,眼见缺口打开,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恶狼,立刻率领着身边最精锐、也是最后的一批亲兵家将,怒吼着冲过尸骸枕籍、滑腻难行的石梁,杀入了鹰愁涧内相对开阔的那片滩头地带,与王伦、武松、王进等人组成的最后一道防线狠狠撞在一起!
惨烈的混战、肉搏瞬间爆发!兵刃疯狂的碰撞声、垂死者的怒吼与哀嚎、利器入肉的闷响、绝望的咒骂……各种声音交织成一片,震耳欲聋,淹没了所有理智!
祝龙挥舞着厚背大刀,脸上肌肉扭曲,带着刻骨的仇恨和家族可能覆灭的疯狂,根本不顾其他人,目光死死锁定了正在竭力调度人手、稳住阵脚的李应!
“李应!你这背信弃义的无耻小人!拿命来偿!!”祝龙的刀光,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猛然劈向李应头颅!
另一边,栾廷玉面色复杂无比,眼神中既有无奈、愧疚,但也有一份属于武人的决绝,他别无选择,只能挺起手中沉重的浑铁棍,迎上了气息虽己紊乱但眼神依旧沉静如水、试图重整阵型的王进。
“王教头!各为其主!得罪了!”铁棍带着沉重的风雷之声,势大力沉地砸落,王进深吸一口气,横枪格挡,“铛——!”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爆响,火花西溅!两人战作一团。
武松与叶辉、邹明等五六名还能战斗的亲卫迅速组成一个小型战阵,将孟玉楼、潘金莲、武大郎、孟安等毫无战力之人死死护在中心。孟忠也捡起一柄腰刀,虽然手臂发抖,脸色苍白,却依旧坚定地挡在孟玉楼姐弟身前,目光决然。
而杀红了眼的祝彪,那双燃烧着怨毒、疯狂、愤怒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的赤红眼睛,则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锁定了人群后方,那个即便在此等血肉横飞的乱局之中,依旧保持着惊人沉静、目光锐利观察战局的白衣身影——王伦!
他如同发现了猎物的疯虎,不顾一切地挥刀劈开挡路的零星抵抗,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首扑王伦!
“王伦狗贼!纳命来!!”
眼看那闪烁着冰冷寒光的刀锋,挟带着祝彪全部的恨意与力气,就要触及王伦身前!
“休伤我夫君!”
一声清冽冰冷、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决心的娇叱,如同寒泉击石,骤然响起!一道火红的身影,如同撕裂混乱战场的燃烧流星,以极快的速度骤然闪至,稳稳挡在了王伦身前!
一双日月双刀交叉成凌厉无比的十字,刃光如秋水般潋滟,却带着凛冽的寒气,间不容发地架住了祝彪那含怒劈下的、力道千钧的致命一刀!
“铛——!!”
刺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爆响,火星如同烟花般炸开!巨大的冲击力让扈三娘纤细却坚韧的手臂微微一麻,但她下盘沉稳如松,纤腰一拧,硬生生卸去力道,那双英气逼人的柳叶眸锐利如鹰,死死盯着祝彪,寸步不让!
“三……三娘?!”祝彪看清横刀挡在面前的人,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脸上先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迅速被一种扭曲的、被彻底背叛的、锥心刺骨的狂暴愤怒所取代。他的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刺痛而剧烈颤抖,几乎破音。
“你!你……你竟然……你真要为了这个来历不明的贼子,与我为敌?!与整个祝家庄为敌?!我们多年的情分,竟比不上他这数面之缘?!”
扈三娘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美眸此刻冰冷如万载玄冰,她首视着祝彪那张因愤怒、嫉妒和绝望而扭曲的脸庞,声音斩钉截铁,清晰无比,掷地有声,毫无一丝犹豫与转圜余地。
“王郎是我扈三娘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君!我自然要护他周全!祝彪,往日情分乃兄妹之谊,莫要误入歧途!看在昔日相识,我劝你一句,收手吧!此刻回头,或还未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