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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纪四十 公元417年419年（第3页）

宋公刘裕听说后，派辅国将军蒯恩到长安，召刘义真东归；任命相国右司马朱龄石为都督关中诸军事、右将军、雍州刺史，代替镇守长安。刘裕对朱龄石说：“你到了那里，可以命令刘义真轻装快速出发，出了关之后，再慢慢行进。如果关右一定守不住，可以和刘义真一起回来。”又命中书侍郎朱超石慰劳黄河、洛水一带。

十一月，朱龄石抵达长安。刘义真的将士贪婪放纵，大肆抢掠后向东进发，装载了很多财宝货物、女子，并排缓慢行进。雍州别驾韦华投奔夏国，赫连璝率领三万部众追击刘义真。建威将军傅弘之说：“主公命令迅速前进；现在携带这么多辎重，一天走不过十里，敌人的追兵很快就会到，怎么应对呢！应该放弃车辆轻装前进，才能免于灾祸。”刘义真不听。不久夏兵大批赶到，傅弘之、蒯恩断后，连日奋力作战，到了青泥，晋兵大败，傅弘之、蒯恩都被王买德活捉。司马毛修之与刘义真走散，也被夏兵活捉。刘义真走在前面，恰逢日落，夏兵没有继续追击，所以才得以幸免；身边的人都逃散了，他独自逃到草丛中。中兵参军段宏单人匹马追寻，沿途呼喊他，刘义真认出他的声音，从草丛中出来投奔他，说：“您不是段中兵吗？我在这里，咱们走吧！一定不能两全了，您可以砍下我的头带回南方，让我父亲断绝希望。”段宏哭着说：“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没有计谋策略；但大丈夫不经历这样的事，怎么知道艰难呢！”

夏王赫连勃勃想让傅弘之投降，傅弘之坚决不屈。当时天气寒冷，赫连勃勃把他剥光衣服，傅弘之大声叫骂而死。赫连勃勃把死人的头颅堆积起来做成京观，号称“髑髅台”。长安百姓驱逐朱龄石，朱龄石焚烧了长安的宫殿，逃奔潼关。赫连勃勃进入长安，大宴将士，举起酒杯对王买德说：“你往日的话，一个时期内就应验了，可以说是算无遗策。这杯酒的功劳，除了你还有谁能承受！”任命王买德为都官尚书，封河阳侯。

龙骧将军王敬先驻守曹公垒，朱龄石前去投奔他。朱超石到了蒲阪，听说朱龄石的去处，也前往投奔。赫连昌攻打王敬先的营垒，切断了水道。士兵们口渴，不能作战，城池即将陷落。朱龄石对朱超石说：“兄弟俩都死在异城，让老母亲怎么安心！你找小路逃回去，我死在这里，没有遗憾了。”朱超石拉着哥哥的手哭泣说：“人谁不死，难道忍心今天辞别哥哥离去吗！”于是和王敬先以及右军参军刘钦之都被活捉，送到长安，赫连勃勃杀了他们；刘钦之的弟弟刘秀之为此悲痛哭泣，十年间不参加宴会。刘钦之是刘穆之的堂侄。

宋公刘裕听说青泥战败，不知道刘义真的生死，非常愤怒，限定日期北伐，侍中谢晦劝谏说“士兵疲惫不堪，请等来年”，刘裕不听。郑鲜之上表，认为：“敌人听说殿下亲自出征，一定会合力坚守潼关。首接去攻打，恐怕不容易攻克；如果陛下停驻洛阳，又不值得劳烦圣驾。而且敌人虽然得志，却不敢乘胜过关陕，是因为畏惧陛下的威严，为将来考虑的缘故。如果到了洛阳就返回，敌人一定会有更深的揣测，或许会滋生边患。何况大军远出，后患很多。往年西征，刘钟处境狼狈；去年北讨，广州失陷；过去的教训，是未来的借鉴。现在各州发生大水，百姓粮食匮乏，三吴的盗贼攻陷各县，都是因为苦于征役的缘故。江南的士民，翘首以盼殿下返回，听说又要北出，不了解深浅的谋划和往返的日期，臣担心回头的忧患更在腹心之中。如果担心西虏再成为河、洛的祸患，应该与北虏结好；北虏亲附，河南就安定，河南安定，济、泗就平静了。”恰逢得到段宏的报告，知道刘义真得以幸免，刘裕才停止北伐，只是登上城楼向北眺望，感慨流泪而己。降刘义真为建威将军、司州刺史；任命段宏为宋台黄门郎、领太子右卫率。刘裕任命天水太守毛德祖为河东太守，代替刘遵考镇守蒲阪。

夏王赫连勃勃在灞上筑坛，即皇帝位，改元昌武。西秦王乞伏炽磐向东巡视；十二月，迁徙上邽百姓五千多户到枹罕。

彗星出现在天津星旁，进入太微垣，经过北斗星，缠绕紫微垣，八十多天后消失。北魏主拓跋嗣又召集众儒生、术士询问说：“现在天下分裂，这灾异的应验，究竟在哪个国家？我很害怕。你们尽管首说，不要隐瞒！”众人推举崔浩回答，崔浩说：“灾异的发生，都象征着人事，如果人没有过失，又有什么可畏惧的呢？从前王莽将要篡汉时，彗星出入的情况，正和现在相同。我国主尊臣卑，百姓没有别的想法，晋室衰微，危亡不远了；彗星的异常，大概是刘裕将要篡晋的应验吧！”众人没有能反驳他的话。

宋公刘裕因为谶语说“昌明之后还有二帝”，于是派中书侍郎王韶之与晋安帝身边的人密谋用毒酒毒死晋安帝，另立琅邪王司马德文。司马德文常常在晋安帝身边，饮食起居，不曾暂时离开；王韶之窥伺了很长时间，没有机会。恰逢司马德文生病，出宫居住在外面。戊寅日，王韶之用散衣把晋安帝勒死在东堂。王韶之是王弇的曾孙。刘裕于是声称晋安帝有遗诏，奉司马德文即皇帝位，大赦天下。

这一年，河西王沮渠蒙逊上表称藩，东晋任命他为凉州刺史。

尚书右仆射袁湛去世。

恭皇帝

元熙元年己未年，公元419年。

春天正月壬辰日初一，改年号为元熙。

立琅邪王司马德文的王妃褚氏为皇后；褚皇后是褚裒的曾孙女。

北魏主拓跋嗣在犊渚打猎。

甲午日，征召宋公刘裕入朝，进爵为王。刘裕推辞。

癸卯日，北魏主拓跋嗣返回平城。

庚申日，将晋安帝安葬在休平陵。

命令刘道怜以司空身份出镇京口。

夏国将领叱奴侯提率领二万步兵骑兵在蒲阪攻打毛德祖，毛德祖不能抵御，全军返回彭城。二月，宋公刘裕任命毛德祖为荥阳太守，戍守虎牢。

夏主赫连勃勃征召隐士京兆人韦祖思。韦祖思到了之后，过于恭敬恐惧，赫连勃勃发怒说：“我以国士的礼节征召你，你却把我当作异类对待，你过去不拜姚兴，现在为什么独独拜我？我活着，你尚且不把我当作帝王；我死后，你们这些舞文弄墨的人，会把我放在什么位置呢！”于是杀了他。

群臣请求定都长安，赫连勃勃说：“我难道不知道长安是历代帝王的都城，土地肥沃，地势险要坚固吗！但晋人地处偏远，终究不能成为我的祸患。魏与我国风俗大致相同，土地相邻，从统万到魏境只有一百多里，我在长安，统万必定危险；如果在统万，魏一定不敢渡河西进。你们只是没看到这一点罢了。”群臣都说：“这不是我们能比得上的。”于是在长安设置南台，任命赫连璝领大将军、雍州牧、录南台尚书事；赫连勃勃返回统万，大赦天下，改元真兴。

赫连勃勃生性骄横暴虐，把百姓看作草芥。常常坐在城上，在身边放置弓剑，有什么不满愤恨，就亲手杀人。群臣有敢对视的就挖掉眼睛，有敢笑的就割掉嘴唇，有敢劝谏的先割掉舌头再斩首。

当初，司马楚之护送父亲司马荣期的灵柩回建康，恰逢宋公刘裕诛杀宗室中有才望的人，司马楚之的叔父司马宣期、哥哥司马贞之都被杀死，司马楚之逃到竟陵蛮人中藏匿。等到堂祖父司马休之从江陵投奔后秦，司马楚之逃到汝水、颍水之间，聚集部众谋划复仇。司马楚之年轻时有英气，能放下架子礼遇士人，拥有一万多部众，屯据长社。刘裕派刺客沐谦去刺杀他，司马楚之对待沐谦很优厚。沐谦想动手，没找到机会，于是夜里称病，知道司马楚之一定会来探病，趁机刺杀他。司马楚之果然亲自带着汤药去探病，情意恳切，沐谦不忍心动手，于是从席下拿出匕首，把情况告诉他说：“将军深受刘裕忌恨，希望不要轻率行事，以保全自己。”于是归顺侍奉他，为他防卫。

王镇恶死的时候，沈田子杀了他的七个兄弟，只有弟弟王康得以幸免，逃到彭城投奔宋公刘裕，刘裕任命他为相国行参军。王康请求回洛阳探望母亲；恰逢长安失守，王康纠集关中迁徙的百姓，得到一百多人，带领七百多家侨居的人家，一起保卫金墉城。当时宗室大多逃亡在河南，有个叫司马文荣的，率领一千多户乞活军屯驻在金墉城南；又有司马道恭，从东垣率领三千人屯驻在城西，司马顺明率领五千人屯驻在陵云台，司马楚之屯驻在柏谷坞。北魏河内镇将于栗磾的游骑在芒山上，攻打逼迫接连不断，王康坚守六十天。刘裕任命王康为河东太守，派兵救援，司马顺明等人都逃散了。王康鼓励督促农桑生产，百姓很亲近信赖他。

司马顺明、司马道恭以及平阳太守薛辩都向北魏投降，北魏任命薛辩为河东太守，来抵御夏人。

夏季西月，西秦征西将军孔子率领五千骑兵，在弱水以南讨伐吐谷浑的觅地，大败觅地的军队，觅地率领六千部众向夏国投降，夏国任命他为弱水护军。

庚辰日，北魏主拓跋嗣在东庙举行祭祀仪式，有几百个国家的代表前来助祭；辛巳日，拓跋嗣南巡到雁门。

五月庚寅日初一，北魏主拓跋嗣在水畔观看捕鱼。己亥日，返回平城。

凉公李歆用刑过于严厉，又喜欢修建宫室。从事中郎张显上疏，认为：“凉州土地被一分为三，这种局势支撑不了太久。兼并天下的根本，在于重视农业；安抚远方的策略，莫过于宽厚简约。今年以来，阴阳失调，风雨不顺；此时本该减少膳食、撤去乐器，谨慎地修养德行，可您却反而加重刑罚、严苛法令，不停地修缮建造，这恐怕不是实现兴隆的办法。从前周文王凭借百里之地兴盛起来，秦二世拥有西海却灭亡了，前车之鉴，得失清清楚楚。太祖以神圣的姿态，被西夏人推崇，左边夺取酒泉，右边开拓西域。殿下不能继承太祖的遗志，统一凉州，追随张轨的脚步，将来有什么脸面去见先王呢！沮渠蒙逊是胡夷中的杰出人物，对内治理政事，对外礼遇贤才，作战的时候，亲自带头冲锋，百姓归顺他，乐于为他效力。臣认为殿下不仅不能平定消灭蒙逊，还恐怕蒙逊正成为国家的祸患。”李歆看了奏疏，很不高兴。

主簿汜称上疏劝谏说：“上天爱护君主，情意十分恳切；所以政治不清明时，就降下灾异来告诫，如果改正，即使处于危难也必定昌盛，如果不改，即使安稳也必定灭亡。嘉兴元年三月癸卯日，敦煌的谦德堂塌陷；八月，效穣发生地裂；二年正月初一，大雾弥漫西周；西月，太阳赤红没有光芒，二十天才恢复正常；十一月，狐狸爬上南门；今年春夏，地震频繁发生了五次；六月，流星陨落在建康。臣虽然学问不渊博，不通古事，年纪己有五十九岁，请允许为殿下大致说说耳闻目睹的事情，不再论述古书传中的事例。从前咸安初年，西平发生地裂，狐狸进入谦光殿前；不久前秦的军队突然到来，都城失守。梁熙担任凉州刺史时，不安抚百姓，专门聚敛财富，建元十九年，姑臧南门崩塌，陨石落在闲豫堂；第二年梁熙就被吕光杀死。段业在这里称帝，三年之中，地震发生五十多次；不久先王在瓜州兴起，沮渠蒙逊在张掖篡权弑君。这些都是眼前发生的事情，殿下是清楚知道的。效穣是先王发迹的地方；谦德堂是殿下即位的宫殿；地基塌陷、大地开裂，是大凶的征兆。太阳是太阳的精华，是中原的象征；太阳赤红而没有光芒，预示着中原将要衰败。俗话说：‘野兽进入家中，主人将要离去。’狐狸爬上南门，也是重大的变异。现在蛮夷日益强盛，中原日益衰弱。希望殿下赶紧停止修建宫室的劳役，放弃游猎的娱乐，礼敬贤才，爱护百姓，以应对上天的变异，防范未来的祸患。”李歆没有听从。

秋季七月，宋公刘裕开始接受进爵为王的命令。八月，他移镇寿阳，任命度支尚书刘怀慎为督淮北诸军事、徐州刺史，镇守彭城。

辛未日，北魏主拓跋嗣向东巡视；甲申日，返回平城。

九月，宋王刘裕自行解除扬州牧的职务。

西秦左卫将军匹达等人率领军队，在川讨伐彭利和，大败彭利和的军队，彭利和单人匹马逃奔仇池；西秦俘获了他的妻子儿女，将三千户羌族豪强迁徙到枹罕，川的三万多户羌族百姓都像原来一样安居。冬季十月，西秦任命尚书右仆射王松寿为益州刺史，镇守川。

宋王刘裕因为河南地区经济萧条，乙酉日，调司州刺史刘义真为扬州刺史，镇守石头城。萧太妃对刘裕说：“刘道怜是你贫寒时的兄弟，应该让他担任扬州刺史。”刘裕说：“我对道怜，难道还会吝惜什么吗！扬州是国家的根本所在，事务繁多，不是道怜能胜任的。”太妃说：“道怜年纪己过五十，难道还比不上你十岁的儿子吗？”刘裕说：“刘义真虽然担任刺史，但事情无论大小，都由我决定。道怜年纪大了，不亲自处理事务，在声望上不够。”太妃才不再说话。刘道怜生性愚昧鄙陋，又贪婪放纵，所以刘裕不肯任用他。

十一月丁亥日初一，发生日食。

十二月癸亥日，北魏主拓跋嗣向西巡视到云中，从君子津向西渡过黄河，在薛林山大举狩猎。

辛卯日，宋王刘裕被加授特殊礼遇，进封王太妃为太后，世子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