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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纪三 公元428年430年（第2页）

春季，正月，王弘上奏章请求辞去扬州刺史和录尚书事的职务，把这些职位交给彭城王刘义康，宋文帝下优抚诏书没有批准。癸丑日，任命刘义康为侍中、都督扬、南徐、兖三州诸军事、司徒、录尚书事，兼任南徐州刺史。王弘和刘义康的两个官署都设置属官、统领军队，共同辅佐朝政。王弘本来就多病，而且想把大权托付给刘义康，遇事总是推让给刘义康，从此刘义康独揽朝廷内外大权。

宋文帝又任命抚军将军、江夏王刘义恭为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任命侍中刘湛为南蛮校尉，代理府州事务。宋文帝给刘义恭写信告诫他说：“天下局势艰难，国家大事责任重大，虽然说是守住己有的基业，实际做起来也不容易。国家的兴衰安危，都在我们这些人身上，怎能不深思先帝开创的基业，警惕自己肩负的重任！你性格偏激急躁，只要是心里认定的事，就一定要做成；心里不认可的事，就会跟着别人的意见随意改变。这是最有害的缺点，应当刻意克制。卫青对待士大夫讲究礼仪，对平民百姓也有恩惠；西门豹、董安于（春秋时大夫）都能矫正自身缺点，成就美名；关羽、张飞却因性情偏执，有相同的弊端。你立身行事，要深刻借鉴这些例子！如果将来情况有变，太子年幼，司徒（刘义康）就要像周公辅佐成王那样主持朝政，你不能不尽心顺从他。那时天下的安危，就由你们两人决定了。

“你每月自己支配的钱财不能超过三十万，要是能节省，就更好了。荆州官府的房舍，我大致了解情况，估计不需要改建，不要天天追求新奇变化。但凡审理案件，大多要当场判决，很难预先考虑周全，这确实是难事。到审理案件那天，要虚心听取各方意见，千万不要把自己的喜怒强加于人。能选择好的意见听从，美名自然会归于你；不要固执己见、独断专行，来夸耀自己的决断能力！官爵和车服礼仪要格外珍惜，不能随便授予别人。对亲近的人授予爵位、赏赐，更要斟酌分寸。我对身边的人虽然显得不够宽厚，但听外面的议论，没人认为不对。凭借地位高贵轻视别人，别人不会服气；用威势压制别人，别人不会甘心，这是很容易明白的道理。

“音乐娱乐、游玩嬉戏，不应过度；赌博、酗酒、打猎，这些事一概不要做。日常供养自己的用度，都要有节制，奇异的服饰、特殊的器物，不应提倡。另外，应该经常召见属官。见面少了，彼此就不亲近；不亲近，就没办法了解人情；不了解人情，又怎么能知道各种事务呢！”

夏国酒泉公赫连俊从平凉逃往北魏。

丁零人鲜于台阳等人向北魏请求投降，北魏皇帝赦免了他们。

西秦出连辅政等人还没赶到西平，河西王沮渠蒙逊就攻下了西平，活捉了西平太守麹承。

二月，西秦王乞伏暮末立妃子梁氏为王后，立儿子乞伏万载为太子。

三月丁巳日，宋文帝立皇子刘劭为太子。戊午日，宣布大赦天下。

辛酉日，宋文帝任命左卫将军殷景仁为中领军。宋文帝因章太后（生母胡道安，追尊为章太后）早逝，侍奉太后的生母苏氏十分恭敬。苏氏去世后，宋文帝亲自前去哭吊，想追封她爵位，让大臣们商议此事。殷景仁认为古代礼仪中没有这样的先例，于是作罢。

当初，西秦尚书、陇西人辛进跟随文昭王乞伏炽磐游览陵霄观时，用弹弓打飞鸟，不小心打中了乞伏暮末的母亲，弄伤了她的脸。等到乞伏暮末即位，问母亲脸伤的原因，母亲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了他。乞伏暮末大怒，杀死辛进，还株连他的五族共二十七人。

夏季，西月癸亥日，宋文帝任命尚书左仆射王敬弘为尚书令，临川王刘义庆为左仆射，吏部尚书、济阳人江夷为右仆射。

当初，北魏道武帝拓跋珪命令尚书郎邓渊撰写《国记》十多卷，没写完就停了下来。太武帝拓跋焘又命令崔浩和中书侍郎邓颖等人继续完成，写成《国书》三十卷。邓颖是邓渊的儿子。

北魏皇帝准备攻打柔然，在南郊训练军队，先祭祀上天，然后部署军队阵列。朝廷内外大臣都不想出兵，保太后（太武帝乳母）也坚决阻止，只有崔浩鼓励皇帝出征。

尚书令刘絜等人共同推举太史令张渊、徐辩，让他们对北魏皇帝说：“今年是己巳年，属于三阴之年，岁星（木星）侵犯月亮，太白星（金星）出现在西方，不能出兵，北伐一定会失败。就算打赢了，对陛下也不利。”大臣们趁机一起附和说：“张渊等人年轻时曾劝阻苻坚南征，苻坚不听结果失败了，他们的话没有不应验的，不能违背啊。”北魏皇帝犹豫不决，下诏让崔浩和张渊等人在自己面前辩论。

崔浩质问张渊、徐辩说：“阳代表德政，阴代表刑罚，所以发生日食时要修养德政，发生月食时要整肃刑罚。君王使用刑罚，小的刑罚在集市或朝堂上执行，大的刑罚则在战场上施行。现在出兵讨伐有罪的柔然，正是整肃刑罚的举动。我观察天象，近年来月亮运行时遮蔽昴星（西方白虎七宿之一，象征胡族），到现在还是这样。这一征兆表明，三年内天子会大败旄头星（昴星别名）所属的部族。柔然、高车，都是旄头星对应的部族。希望陛下不要怀疑。”张渊、徐辩又说：“柔然是荒远之地没用的部族，占领他们的土地不能耕种获取粮食，征服他们的百姓不能使他们臣服驱使，他们行动迅速又没有固定住处，难以控制；有什么迫切的必要，要劳累兵马去讨伐他们呢？”崔浩说：“张渊、徐辩谈论天象，还是他们的职责范围，但说到人事和形势，就不是他们能懂的了。你们说的都是汉朝时的老生常谈，用在现在，完全不符合实际情况。为什么呢？柔然本来是我国北方的藩臣，后来背叛逃走。现在诛杀他们的元凶，收服他们的良民，让他们恢复原来的劳役，并非没有用处。世人都认为张渊、徐辩精通术数，能判断成败，我请求问问他们：之前夏国统万城还没灭亡时，有没有失败的征兆？如果他们不知道，就是没有术数；如果知道却不说，就是不忠诚。”当时赫连昌也在场，张渊等人因自己之前确实没说过统万城会灭亡的话，惭愧得说不出话来。北魏皇帝非常高兴。

辩论结束后，大臣中有人责怪崔浩说：“现在南方的敌人（刘宋）正等着找我国的空隙，却放着他们不管去北伐柔然；如果柔然逃得远了，前方没有收获，后方又有强敌，该怎么应对呢？”崔浩说：“不对。现在不先打败柔然，就没办法应对南方的敌人。南方人听说我国攻克统万城以来，内心怀有恐惧，所以才扬言调动军队来守卫淮河以北地区。等我们打败柔然，往返这段时间里，南方敌人肯定不会行动。而且他们用步兵，我们用骑兵，他们能北上，我们也能南下；对他们来说非常困难，对我们来说却不算劳累。何况南北风俗不同，水路陆路条件也不一样，就算我们把黄河以南的土地让给他们，他们也守不住。为什么这么说呢？凭借刘裕的雄才大略，吞并关中后，留下他的爱子（刘义真），派良将辅佐，还有几万精兵，尚且守不住，最终全军覆没，士兵的哭喊声到现在还没断绝。何况现在刘义隆君臣远不如刘裕时代！陛下英明神武，兵马精锐强盛，他们要是真敢来，就像用小马小牛和虎狼搏斗，有什么可怕的！柔然仗着自己地处偏远，认为我国无力制服他们，长期放松戒备，所以夏天就分散部众放牧，秋天牲畜肥壮时才聚集起来，背离寒冷地区、前往温暖地区，南下侵犯劫掠。现在趁他们没有防备突然袭击，他们一定会望见我们的烟尘就惊慌逃散。公马会保护母马，母马会留恋小马，奔跑时难以控制，又得不到水草，过不了几天，必然会聚集在一起陷入困境，我们就能一举消灭他们。暂时劳累换来长久安逸，这个时机不能错过，问题在于陛下有没有这个决心。现在陛下己经下定决心，为什么要阻止呢！”寇谦之对崔浩说：“柔然真的能打败吗？”崔浩说：“一定能打败。只是担心将领们见识浅陋，前后顾虑，不能乘胜深入，导致不能彻底消灭他们罢了。”

在此之前，宋文帝趁北魏使者返回的机会，告诉北魏皇帝说：“你赶紧归还我国黄河以南的土地！不然的话，我就要让全体将士尽全力攻打你。”北魏皇帝正商议讨伐柔然，听到这话大笑，对大臣们说：“刘宋这些像龟鳖一样的小子，自己都顾不上自救，能有什么作为！就算他们真敢来，要是不先消灭柔然，就是坐等敌人来攻，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这不是好计策。我出兵的决心己经定了。”

庚寅日，北魏皇帝从平城出发，派北平王长孙嵩、广陵公楼伏连留守都城。北魏皇帝从东路前往黑山（今内蒙古包头西北），派平阳王长孙翰从西路前往大娥山，约定在柔然王庭会师。

五月壬辰日初一，发生日食。

王敬弘坚决辞让尚书令一职，上奏章请求返回东部家乡。癸巳日，宋文帝改任王敬弘为侍中、特进、左光禄大夫，准许他返回东部。

丁未日，北魏皇帝抵达漠南（今蒙古高原大沙漠以南地区），留下粮草辎重，率领轻骑兵，每人配备两匹马加速袭击柔然，抵达栗水（今蒙古国克鲁伦河）。柔然纥升盖可汗此前没有防备，原野上到处是百姓和牲畜，众人惊慌逃散，没人能收拢部众。纥升盖可汗烧毁营帐，向西逃走不见踪迹，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的弟弟匹黎先统领东部部落，听说北魏军队来犯，率领部众想前往与哥哥会合；途中遇到长孙翰的军队，长孙翰截击他们，大败匹黎先，杀死他手下的首领几百人。

夏国君主赫连定想重新夺回统万城，率领军队向东抵达侯尼城（今陕西靖边附近），因不敢前进而返回。

河西王沮渠蒙逊讨伐西秦，西秦王乞伏暮末留下相国元基镇守枹罕（今甘肃临夏），自己迁都到定连（今甘肃临夏东南）。

南安太守翟承伯等人占据罕幵谷（今甘肃临夏西南）响应北凉，乞伏暮末打败他们，进军到治城（今甘肃临夏西北）。

西安太守莫者幼眷占据沠川（今甘肃临洮南）反叛，乞伏暮末讨伐他，却被莫者幼眷打败，返回定连。

沮渠蒙逊抵达枹罕，派世子沮渠兴国进攻定连。六月，乞伏暮末在治城迎击沮渠兴国，活捉了他，又追击沮渠蒙逊到谭郊（今甘肃临夏西北）。

吐谷浑王慕容慕瓂派弟弟慕容没利延率领五千骑兵，会合沮渠蒙逊讨伐西秦，乞伏暮末派辅国大将军段晖等人截击，大败他们。

柔然纥升盖可汗逃走后，部落西处溃散，躲藏在山谷中，各种牲畜散落在原野上，没人收拢。北魏皇帝沿着栗水向西行进，抵达菟园水（今蒙古国图拉河），分派军队搜索征讨，范围东西达五千里，南北达三千里，俘虏和斩杀了很多柔然人。高车各部落趁北魏军队的威势，劫掠柔然。柔然各部族先后向北魏投降的有三十多万户，北魏缴获战马一百多万匹，牲畜、车辆、营帐遍布山野沼泽，数量大概有几百万。

北魏皇帝沿着弱水（今蒙古国扎布汗河）向西行进，抵达涿邪山（今蒙古国阿尔泰山脉东南部）。将领们担心深入敌境会有埋伏，劝北魏皇帝停止前进，寇谦之把崔浩的话告诉北魏皇帝，但北魏皇帝没有听从。秋季七月，北魏皇帝率领军队向东返回；抵达黑山时，按照战功大小，把缴获的物资分别赏赐给将士。不久后，北魏皇帝从投降的柔然人口中得知：“可汗此前就有病，听说北魏军队来了，不知所措，于是烧毁帐篷，用车子载着自己，率领几百人进入南山（今蒙古国南部山区）。百姓和牲畜聚集在方圆六十里的地方，没人统领，当时距离北魏军队只有一百八十里，因追兵没到，才慢慢向西逃走，只有这部分人得以幸免。”后来又听凉州的胡商说：“如果当时再前进两天，就能把柔然全部消灭了。”北魏皇帝对此非常后悔。纥升盖可汗因愤懑抑郁而去世，他的儿子郁久闾吴提即位，号称敕连可汗。

武都孝昭王杨玄病重，想把国家交给弟弟杨难当。杨难当坚决推辞，请求立杨玄的儿子杨保宗，自己辅佐他；杨玄答应了。杨玄去世后，杨保宗即位。杨难当的妻子姚氏劝杨难当自己称帝，杨难当于是废黜杨保宗，自称都督雍、凉、秦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秦州刺史、武都王。

河西王沮渠蒙逊派使者送三十万斛粮食到西秦，想赎回世子沮渠兴国，西秦王乞伏暮末不答应。沮渠蒙逊于是立沮渠兴国同母弟弟沮渠菩提为世子。乞伏暮末任命沮渠兴国为散骑常侍，把自己的妹妹平昌公主嫁给了他。

八月，北魏皇帝抵达漠南，听说高车东部部落驻扎在巳尼陂（今俄罗斯贝加尔湖），人口和牲畜很多，距离北魏军队有一千多里，就派左仆射安原等人率领一万骑兵进攻。高车各部落前来投降的有几十万户，北魏缴获马、牛、羊一百多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