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此怪好生诡异!”
嬴政看着丹恒对怪物造成的伤势在命中少女时便恢复如初,反之少女却显得萎靡起来,心中惊颤不己。
李斯侍立在咸阳宫阶下,见那炼形者受创处随雷光刺中少女便缓缓愈合,而那马尾少女脸色愈见苍白,袖中的手猛地攥紧了笏板,躬身急声道:“陛下!此獠竟有此等邪术!观其伤处平复之速,分明是借刺击之机,吸彼之生气补己之残躯!”
他眉头紧锁,目光紧盯着天幕中缠绕的藤蔓,又道:“寻常魔物纵有蛮力,也无这等偷生补漏的诡道,若任其如此,纵是勇悍之士,怕也难敌其久耗啊!”
嬴政指尖轻叩案上青铜灯台,目光沉沉落在天幕中炼形者身上——那怪物甲缝里的藤蔓正随着呼吸微微蠕动,方才被丹恒刺出的伤口己彻底隐去,仿佛从未受创。
他没接李斯的话,只喉间低低“嗯”了一声,眉峰却未舒展。心里头己转开了念头:‘这等魔物,应也是得「丰饶」赐福所化,莫非“魔阴身”都生得这般耐杀?’
他先前见那些小怪挨了剑还能挣扎起身,己觉异于常物,如今这持盾握枪的,竟能吸人精气自补,倒比方士炼的那些“不死药”说辞更显邪门。
‘若世间真有一群这般打不死、还能借命的东西……’
这么想着,嬴政指尖不自觉扣紧了些。
在见识到「丰饶」对仙舟赐福,仙舟人获得了长生后他不是没动过心。
那会儿他想着,纵是真有反噬,凭他的心智与决断,若真到了要堕为怪物的关头,一柄剑、一杯毒酒,自绝便是——他可是“兴兵诛暴乱,赖宗庙之灵,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自认功绩远超上古“三皇五帝”的皇帝,怎会容自己成那般不人不鬼的模样?
可如今此刻见的魔阴怪物,见它铠甲缝里疯长的藤蔓,见它吸人精气时恢复自身,极其难杀的模样……
‘自缢?’他在心里冷嗤一声,那点先前的自信竟有些发虚。
他感觉,若是真沾了「丰饶」的邪力,怕不是自己想自绝就能自绝的。
到那时,别说自缢,怕是连寻个干净的死法都难。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若是朕寻得长生,最后化作这般怪物,怕是对大秦留下极大隐患……”
嬴政想起东巡时,方士徐福言“海中有三神山,仙人居之,可得长生不死药”,那时他虽未全信,如今却也开始搜寻数千童男童女,随他入海——说到底,是心底那点“万世为君”的念头,总盼着能多坐几年这龙椅,能够为大秦开拓万里疆土。
可此刻再想,若真得了那「丰饶」赐福或长生之药,活成这般怪物似的模样,纵有千年万载的寿数,又有何用?
他是扫六合、定乾坤的始皇帝,要的是“子孙帝王万世之业”,要的是史书上“功盖五帝”的名号。
若成了天幕里那副靠吸人精气,化为怪物前自缢都不行,难以杀死的怪物……
到时候别说统御天下,怕是连秦人见了都要惧他、叛他——到那时,大秦的宗庙要供奉哪般怪物?后世又要如何评说他这个“皇帝”?
嬴政望着天幕里怪物的模样,心中对“长生”的念想,竟其凶相生生剜去了一角,余下的,只剩几分沉郁的警醒。
他忽然觉得,先前盼着的“长生”,倒像是个淬了毒的诱饵,看着光鲜,咬下去却要把人拖进万劫不复的泥沼。
“罢了。”他终是低低道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沉定,“长生若成这般模样,不要也罢。”
嬴政望着咸阳宫的飞檐,心里那点对长生的热念,终是被怪物的凶相彻底浇凉了——与其做个不人不鬼的“活怪物”,不如守住这一世的功绩,让“始皇帝”三个字,干干净净地留在大秦千秋万代的史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