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艘?先前那星穹列车上,瓦尔特先生说,仙舟如今只有六艘吗?怎么景元将军说造了九艘?”
天幕下,茶肆中的案几旁的青衫士子听到景元的话惊呼一声,接着眉头微蹙:“莫不是记差了?可景元是仙舟将军,说的该是自家老底;那瓦尔特先生看着也是博闻之人,断不会随口乱言。”
“这中间差了三艘,是沉了?还是……另有隐情?”
“九艘巨舰远赴星海,求长生本就逆天而行,途中或是遭遇风浪、域外邪祟,损了三艘也未可知。”另一桌捧着茶盏的老儒接过话,目光落在天幕里景元讲述往事的身影上,“又或是……那三艘舰上的人,寻到了所谓‘仙方’,另寻去处,与余下六艘断了联系?”
青衫士子听得眼神一动,望着天幕喃喃:“不管是沉了还是分了,这三艘的去向,怕是藏着仙舟人求长生路上的一段隐秘啊。”
…………
[三月七好奇道:“他……成功了吗?”]
[“是,也不是。”景元表示九艘巨舰饱经苦旅,最终见证神明显化,自药师的示现中寻得了种种不可思议的仙道神通,但舰队自此迷航,再也没能返回故土。]
[“这倒也不坏。”三月七点头说道:“毕竟仙舟才是真正经历冒险的人,能得偿所愿也是好事啦。”]
[“不坏……?”听到这话,景元笑着摇摇头,解释先祖们也是这么想的,但能赐予长生的神迹不过是一厢情愿的美梦罢了。]
[就那罗浮来说,长生不死看似是件美事,随之而来的却是人口膨胀,资源匮乏,为了争夺活下去的希望,永寿的天人欲做人而不得,乃至堕落成了野兽。]
[在付出无数血泪代价后,罗浮人才明白「长生」不是什么平白赐予的礼物,而是残酷试炼的开始。]
[因为随后的岁月里,同受药师恩惠的丰饶之民为了夺取神迹,屡次侵凌仙舟,大造杀孽。]
[侥幸活过战争的仙舟人,则堕入名为「魔阴身」的长生疾患中,如果不是有幸得到帝弓司命的启示和保护,今日的「仙舟联盟」也就不复存在了。]
天幕下,兰陵书院的庭院里,荀子望着景元讲述仙舟往事的身影,指尖捻着须角,久久无言。
方才他还忧心“既得丰饶之赐却无教化约束”的族类或真存在,此刻听着丰饶之民侵凌仙舟、大造杀孽的旧事,只觉心口沉了沉,低低叹道:“竟真有此等族类……先前猜测,竟一语成谶。”
“……“丰饶之民借神赐之力夺人资源、造下杀孽,怕是唯有杀死「丰饶」,才能以绝后患吧。”
说着,荀子眉头又微蹙起来,语气添了几分复杂:“只是那「丰饶」星神……倒像个无辜之神……”
“祂赐下神迹,或本是无私大爱,如春日降雨,想润万物,怎知雨露过盛,竟养出了贪戾的莠草,反倒让受泽者互相倾轧。”
荀子望着天幕里景元沉凝的神色,缓缓道,“祂的赐福少了‘度’,少了对人性的知察。”
“仙舟人不是要恨那「丰饶」本身,是要断了‘无度恩赐’催生出的祸根,只是那根须缠得太深,连带着那本无恶意的‘赐福’,也成了不得不首面的难题——毕竟要除莠草,有时连带着沾了草气的土,都得翻一翻啊。”
话音落时,庭院里的风掠过竹梢,沙沙作响,荀子望着天幕里仙舟的星空,只觉天幕中宇宙间的道理,竟比人间的礼法更复杂——连神明的善意,若不合时宜,也能酿出绵延千年的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