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碑之前,顾清尘闭目凝神,浩瀚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织机,梳理着那涌入识海的、庞大而杂乱的信息洪流。
破碎的画面、断续的呐喊、祭祀的星火、崩坏的苍穹,以及那道托举残缺印玺的悲壮身影……无数碎片在他心间流转、拼合。
云疏月安静地守在一旁,思清剑并未归鞘,依旧警惕着西周可能出现的变故,但她的目光始终落在顾清尘身上,带着全然的信任与支持。
良久,顾清尘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深邃,仿佛映照出了万古星空的变迁。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在荒原干燥的空气中凝而不散,竟隐隐带着一丝星辉之色。
“月儿,”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洞察真相后的沉凝,“我们猜得没错,却也只对了一半。”
他指向眼前的残碑,以及脑海中那些纷乱的景象:
“玄月仙子当年封天锁道,首要原因确实是璇玑界自身本源‘双月核心’的加速衰败。但她在游历诸天时,显然见识过类似‘噬界魔灵’这等存在的可怕,深知一个衰败虚弱的世界,在无尽虚空中如同黑暗里的明灯,极易引来觊觎。”
“因此,她行此壮举,一为延缓此界寂灭,二则为……‘藏’!”顾清尘目光锐利,“将璇玑界隐藏起来,避开可能存在的、以世界为食的掠食者。那噬界魔灵,或许只是恰好撞上,被一并封印的倒霉蛋,而非主因。”
云疏月恍然:“所以,冰魄玄宗世代守护的,更多是仙子留下的、隐藏此界的屏障,噬界魔灵只是顺带?”
“可以这么理解。”顾清尘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更深的意味,“但仙子深知,藏匿并非长久之计,延缓衰败终有尽头。故而,她留下了真正的后手——这‘星陨秘卷’与‘补天印’!”
他梳理着得到的信息:“秘卷并非单一物件,而是她将自身道统、对此界本源的认知、以及推演出的‘补天’之法,分散铭刻于数处关键之地形成的传承体系。而这‘补天印’……”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惊叹,“并非实物,而是一种……概念,或者说,是启动‘补天’仪式的‘权限’与‘蓝图’!”
“唯有集齐秘卷,领悟其精髓,并得到这‘补天印’认可者,方能引动璇玑界残存的本源之力,结合那坠落的天外流光中蕴含的‘生机’,尝试修复‘双月核心’,为此界……续命!”
云疏月听得心神震动:“修复世界本源……此等手段,近乎创世!玄月仙子之能,实在超乎想象。”
“是啊。”顾清尘感慨,“她为此界,可谓呕心沥血。这残碑,便是记载‘补天印’部分蓝图与传承指引的关键一处。之前永冻冰川的石碑,更像是总纲与钥匙,而这里,给出了更具体的方向。”
他目光再次投向残碑,那些古老的符号在他眼中仿佛活了过来:“根据这上面的信息,下一处关键地点,似乎在……东方。一处与‘生命’、‘古木’相关的遗迹。”
线索再次延伸,指向了未知的东方。
顾清尘将残碑上所有新发现的符号与信息再次拓印下来,与之前的收获融为一体。他能感觉到,脑海中那幅关于“星陨秘卷”与“补天”的拼图,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
做完这一切,他拉着云疏月的手,飞身离开了这处环形坑。风沙依旧,但那残碑静静矗立,仿佛完成了某种使命。
驾起遁光,朝着荒原外飞去。顾清尘的神色却不似以往那般轻松,带着一丝沉思。
“夫君,可是在担忧那‘补天’之事?”云疏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
顾清尘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并非担忧,而是在思考。月儿,我们来到此界,本是意外。探寻秘卷,最初也只是为了寻找归途或印证大道。如今却一步步被卷入这关乎一界存亡的因果之中。”
他看向云疏月,语气温和却认真:“玄月仙子布局万载,这‘补天’之责,分量太重。我们……真的要承接下来吗?”
云疏月沉默片刻,轻轻握紧了他的手,仰头看着他,清冷的眸子清澈而坚定:
“夫君,我们行事,但求问心无愧。探寻秘卷是因我们自身需要,若在此过程中,力所能及之处,能为此界生灵留下一线生机,亦是功德。至于能否成功‘补天’,并非你我一力能承担,尽人事,听天命便可。”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带着力量:“况且,夫君不也觉得,解开这万古谜题,见证乃至参与这等逆天之举,本身便是大道之上难得的历练与风景吗?”
顾清尘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朗声大笑,眉宇间的些许沉凝瞬间烟消云散。
“哈哈哈!说得好!好一个‘问心无愧’,好一个‘难得的风景’!”
他用力回握云疏月的手,眼中重新焕发出那熟悉的神采,“倒是我一时着相了。管他什么因果责任,既然碰上了,这热闹不凑一凑,岂不可惜?能不能补天再说,先把这秘卷集齐,看看玄月仙子到底留下了怎样的惊世手段,才是正理!”
“我无敌于世间太久,竟己慢慢磨平了当初那无畏之心,反而开始做事畏首畏尾,实在是对不起年少的自己啊!”
云疏月看着顾清尘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不由得俏脸微红,娇嗔道:
“夫君,也没有那么严重啦~”
但顾清尘并没有理会她的自谦,对着云疏月的红唇重重地吻了下去。
云疏月的美眸骤然睁大,显然没想到顾清尘会这么突兀地吻上来。
“呜…呜呜……夫君,你坏死了!”
顾清尘松开了云疏月,他心情豁然开朗,遁光速度都快了三分。
“走吧月儿!下一站,东方!去看看那与‘生命’相关的遗迹,又藏着怎样的故事!”
云疏月看着他恢复活力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她的夫君,终究是那个对未知充满好奇、敢于挑战一切的顾清尘。
两道遁光划过坠星荒原的边缘,将漫天的风沙抛在身后,朝着充满生机的东方,疾驰而去。
星火传承己在手,前路虽漫,但充满了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