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神大人还是少来人间的好”,他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你这样的客人,人间遭不起。”
沈辞年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好。”
其实他从刚刚到现在一直压着火气,他其实一直在生气。
他气方恪撒谎、失联,更气方恪自己一个人冲进危险的地方不告诉他一声。
可当方恪说出结束的那一刻,所有气在一瞬间消散,只剩下很长很长的惆怅。
他好像已经很尽力地把每件事都尽善尽美了,但最终他还是又一次成了被抛弃的那一个。
就在昨天,方恪还那样坚定的选择他,此刻,它终于变成了一个笑话。
那个吻,那个失控的吻不该给的。沈辞年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一切波澜壮阔的情绪都压成风平浪静。
早就已经料到了结果,早就知道最终的结局还是无疾而终,为什么要那么用心,为什么要为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付出
沈辞年只怪自己一时失控,就这么要走了方恪的初吻。
所幸,没上床。
都结束了,陈离死了,方济民也死了,方济民的死讯他还没告诉方恪呢,总之方恪彻底自由了。
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可以威胁到方恪了。
他给的承诺,他都完成了。
那天在冰面上,他说要给方恪的-肉-体-绝对的自由。
其实在百年前他就该做出那个决定了,他想最后再去人间看一看,这一看,就拖了他一百多年的脚步。
其实这次他去人间,是想好好玩一玩的,想到处走走,想看看那些已经变化太多的老街道,想看一看以前从没有机会去看的地方。
好好走一走,离开的时候就不会留下遗憾。
他还想在见见那个人,见到了,也帮到了,可以了,知足了。
可是明明已经知足了,为什么心里却那么疼那么疼。
好酸,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坏了的柠檬的味道。
怎么办,怎么办呢?他好像不想走了,他不想走了……他想把方恪留在身边,他想把他从前答应陈春枝的事情干脆忘了算了。
可是他不能。
原来他一直在逆行,原来从未有人会坚定地选择他,这一切从一千八多年前他出生的那一天就决定了。
他被趁着夜色塞进信箱里,直到天亮的时候,一个路过的道士听见他的哭声,把他抱进了道观,他才得以活下来。
再后来,他大概三岁多的时候,樱花国全面侵略他的国家,老道士抛下他入了伍,从此再也没回来。
他实在没办法,跌跌撞撞走路都不稳的年纪,他被迫在纷飞的战火里去自己讨生活。
靠着施舍和后来在报亭谋到的生计,他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然后遇到了任青山,他以为他的日子从此熬出了头,他以为他可以享受了。
可后来诡异降临,他身怀极高的天赋,于是被迫背负起责任。
责任这两个字像一块巨石,压得他一口气都喘不上来,可人类的命运等不到他喘气,他无法任由自己自私地喘气,他只能把一样又一样重担挑在早已不堪重负的肩头。
他的一生好像总是跟雪过不去,他生在隆冬,出生的那天下着几十年来最大的雪。
任青山找他的那天也下着大雪,雪好大好大,他手脚俱寒,耳朵都快冻掉了,他走神去看桌上的毛笔架,却忽然听见任青山在唤他。
“辞年”,他听见任青山说,“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很难,前所未有的难,但也因此,我只能放心交给你。”
“我要你和王屿东、陈春枝一同组建玩家会,我要你们带领人类最后的希望,团结所有可以团结的力量,为人类求得新生!”
好难,一听就好难,御灵人仗着有些本事一直都是自私自利各自为营,要怎么才能联合在一起,就算联合在一起就一定有用吗?
但那时他只是凝重了神色,说:“好。”
他们用了很多年,当玩家会总部在一间破茅草屋里建立成功挂上横幅的时候,任青山好像终于松了一口气,于是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独自一个人踏进了灵界,再也没回来。
在他二十六岁那年,他被先生抛弃了,先生选择了去求新生,没有选择他。
三十岁是他人生最大的转折点,那天安全局门口有很厚的积雪,他戴着镣铐被押送到陈春枝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