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项小惠深深皱起眉头。 因为她觉得汪海滨的表情和气势,不太像撒谎的样子。 其实也能理解,当初陈着和汪海滨没有闹翻的时候,招待客人去会所里潇洒一下,好像也是正常的。 对于这些结婚妇女来说,如果丈夫有钱有势,但是应酬不断,她们有些是能够理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做法。 但是呢,最好不要让自己知道。 不过这是对已婚妇女而言,像表妹这种还处于热恋期的姑娘,骤然知道男朋友嫖娼,以她的性格怕是要糟糕啊。 从妮就是半信半疑。 “信”的那部分,也是因为汪海滨说的太逼真了。 至于“疑”的那部分,从妮就觉得谈了微微这样的女朋友,还要去会所吗? 如果是真的,那男人也真是太贱了! 家花哪怕再美,也非要去尝两口野花是吧? 她偷眼瞅了下微微和陈着。 宋时微娴雅平静,面容宛如一汪清泉,清澈而冷冽,好像刚才汪海滨的声嘶力竭,是在对着空气表演。 陈着呢,他好像永远都那么从容,嘴角带着一丝玩味和感慨。 “早期的互联网创业者啊,素质和后面相差太多了。” 陈着心里是这样想着。 就算嫖娼是真的,按照汪海滨的意愿,我被他拉下马了。 但是陈云鹏和魏振呢,汪海滨是不是也把合作伙伴给出卖了? 以后三人还能信任无间的共事吗? 一言不合就控制不住自己情绪,难怪最后《摩尔庄园》都被运营到关服,淘米科技更是上市又被迫退市。有这样的企业领导,似乎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你信他说的吗?” 陈着侧过头,笑着询问sweet姐的意见。 宋校花摇摇头,细长的黛眉宛如远山含烟,仿佛蕴着坚定的信任。 “你怎么能不信呢?” 汪海滨有些着急,如果宋女士选择无条件信任,这件事的杀伤力就要小很多啊。 他看向陈云鹏和魏振,似乎要这两人站出来帮忙作证。 陈云鹏和魏振纷纷低头,现在已经不止有悲凉失望,恐怕还有恼怒了。 “汪总别为难人啦。” 陈着笑着说道:“我还是太了解你了,早就看出你日后会膨胀翻脸不认人,也早就看出你这人不可信,明明是你想出去玩乐,还强要拉上我们……” “你放屁!” 汪海滨大怒,明明是陈着主动提出要招待自己的。 “多说无益。” 陈着摆摆手,懒得争论:“请看VCR。” 游戏公司的会议室里都有投影仪的,陈着让马海军把设备连好。 不过马海军有点不熟悉,最后还是在魏振的帮助下,投影幕布缓缓降下来。 插上那个从广州带来的U盘,里面是一段视频,好像是从监控里面截取出来的片段。 视频第一段:陈着、汪海滨、陈云鹏和魏振,从一辆S600上面下来,勾肩搭背的出现在停车场; 视频第二段:四个人出现在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很快出现四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孩。 有三个挽住了汪海滨、陈云鹏和魏振的胳膊,走向看不见的角落深处。但是,当最后一个女孩要挽上陈着的时候,他居然往后面退一步,然后扬长而去。 视频第三段:陈着一个人返回了刚才的停车场,重新坐上了S600。 视频第四段:右上角的监控时间显示,大概两个多小时后,汪海滨、陈云鹏和魏振才嘻嘻哈哈的现在停车场,并且也钻进车里。 视频第五段:这一段没有任何画面,只有车内录音。 先是马海军和女儿打电话。 然后就是陈着回来,紧接着后排出现像念经一样的声音,刘鸿渐、项小惠、从妮,还有sweet姐,他们都是经济学的高材生。 很快就辨识出来,居然是陈着在背!诵!经!济!学!概!论! “卧槽!” 刘鸿渐张大嘴巴,陪客户去会所,但是自己拒绝花天酒地,然后回车上背诵课本知识? 这尼玛要不是现实遇到,真以为是电视剧的编造剧情! 但这明显不是假的。 因为这段视频的最后,又传来汪海滨、陈云鹏和魏振他们上车后满足的感叹声:“原来小电影里的那些动作都是真的,你手上是什么书……” 正好和第四段视频对应得上。 所以当VCR结束的时候,会议室里,比刚才宣布开除汪海滨还要安静。 开除汪海滨是可能预料到的事,但是陈着的操作,开了天眼都想象不出来。 陈着看着大家的反应,心里颇为满足,特意浅浅的(装逼的)解释道: “当时快考试了,所以做什么都带着书本复习,咳……最后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吧……拿了院里的二等奖学金……” 宋时微和从妮都知道陈着上学期期末考试拿奖了。 但是都不知道,他居然是在这种艰难环境下拿到了奖!“微微。” 从妮现在看陈着的眼神,真是敬若神明:“恕我直言,你挑男人的眼光,远远超过你投资眼光!” 这句话“似贬实褒”,已经掌握了一丝拍马屁的精髓。 我们的sweet姐呢,她微微仰着圆润的下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看似表情没有太多的波动,但是眼尾的上翘弧度,像是冰面被太阳融化后,水波泛起的层层涟漪。 对了,这枚太阳应该是粉色的。 所以让宋校花本就完美无瑕的脸蛋,凭空多添了几分生动与光彩。 此时此刻,可以说除了汪海滨,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是向着陈着的。 连陈云鹏和魏振也不例外。 汪海滨一整个的愣在了原地,自己“同归于尽”的杀招,不仅没有作用,反而成为衬托陈着光辉形象的材料。 自己就像是“荆轲刺秦王”里荆轲,到了秦王面前,从怀里掏出匕首后,才发现早上心急拿错了,把香肠当成了匕首。 刺客没当成,混成了马戏团里的红鼻子小丑。 “汪总这么关注我的私生活,那我也只能礼尚 往来了。” 陈着示意马海军把那张A4纸,藏在文件夹里递过去。 大家都好奇那里是什么,可是又看不到。 可是,当汪海滨不明所以的打开文件夹,只瞟了第一眼,脸上的血色像是瞬间被抽干,犹如一张被突然曝光的底片,皮肤下的青筋骤然凸显。 “你,你……” 汪海滨支支吾吾,喉结剧烈滑动却发不出声音。 “汪总,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单独聊聊?” 陈着意味深长的说道。“好!” 汪海滨居然顺从的站起来。 等到陈着、马海军、还有汪海滨去到隔壁的小办公室,会议室里的大家面面相觑,刘鸿渐对妻子低声说道:“就算是癌症晚期的报告单,也不至于这么惊慌吧。” “癌症晚期至少还能活一个月。” 项小惠感觉心里像猫挠似的:“说明那个文件夹里的东西,能让汪海滨立刻死。真是讨厌,为什么要单独谈呢,我想见识一下都不行。” “今天见识的还不够多吗?” 刘鸿渐笑着反问。 “也是。” 项小惠抿抿嘴,光是“带着书本去会所”这个操作,就足够讨论一年的了。 “陈着系”的心情都很轻松,虽然不知道文件夹里是什么,但是通过两人的神情对比,陈着应该是能够轻松拿捏汪海滨的。 魏振和陈云鹏屁股下好像长了荆棘,他们在这里很尴尬,明明是自己租的办公室,此时就好像欠了房租一样坐立不安。 “陈总,魏总。” 那道平静清冷的声音突然传来。 虽然陈着离开了,但并非没有了主事的人。 挽着整齐鬓发的宋时微,像是要求,又像是命令,还有一层就是化解魏振和陈云鹏的尴尬。 “请你们给我讲讲最近公司的发展状况吧。” “好……” 魏振和陈云鹏没有拒绝。 …… 隔壁的小办公室里,汪海滨扯着嘶哑的嗓子问道:“你之前不是说,一切都搞定了吗?怎么还能拿到嫖娼回执?”“不奇怪。” 陈着坐在软椅上,认认真真的说道:“我要是愿意,连你嫖娼视频、在警察局里做的笔录、按的手印、全部都能拿到你面前。” 汪海滨脸色又是一白,虽然陈着语气嚣张,和他平时的人设不符。 但是这次汪海滨居然没有怀疑。 听说那些有名的企业家,在当地都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看来陈着也是要往这个方向发展了。 汪海滨沉默片刻,低声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看汪总。” 陈着言简意赅的说出三个步骤。 “如果汪总还要执迷不悟,看不懂形势,那我也只能奉陪到底,先把你从公司里赶走。” “然后你创业,我就说这个创业的老板嫖娼被抓过,你打工,我就去那个公司宣传这个员工嫖娼被抓过。” “而且,你还记得签过一份协议吗?五年内如果离开公司,再从事相同类型的工作,我可以追究你的法律责任。” “我……” 汪海滨感觉这是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啊,忍不住想上前理论一番。 马海军默不作声的往前面一挡。 此路不通! 汪海滨有些畏缩的往后退了两步,他这时才有些明白,陈着把自己所有挣扎的空间都堵死了。 可笑在昨天,自己还天真的觉得,陈着会顾忌形象选择妥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着虽然很有耐心的没有催促,但是会议室里陈云鹏和魏振讲解公司发展的动静,时不时的传来。 听在汪海滨的耳朵里,这像是一种选择向新老板投降的信号。 “那我答应吧。”汪海滨长叹一声:“200万,我退出。” “167万,你还得签一些协议。” 陈着面无表情的纠正道。 “167万”是真正的价值,“200万”是鉴于创始人的原因,才多给了33万。 “协议可以签,但刚才不是说……” 汪海滨呐呐的问道:“200万吗?” “汪总。” 陈着语气相当生硬:“你可能不知道,谈判时我第一次开的条件,往往是最好的。” 陈着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汪海滨的表情。 这是一种试探,如果他真正的臣服了,只会想着拿到赔偿赶紧离开。 汪海滨纠结的片刻后,一咬牙:“好,167万就??” “还是200万吧。” 陈着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但是把汪海滨唬的一愣一愣,心中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他忍不住的追问:“陈总,到底是200还是167。” “200万。” 陈着微微一笑。 开始计较蝇头小利,说明这人心气已经没了,不会再威胁到自己。 不过,就在陈着站起身要返回会议室的时候,汪海滨突然语气复杂的问道:“陈总,你上次领着们去会所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今天了吗?” “哈?”陈着心想料个屁,我又不是神仙,我只是瞧不上那些胭脂俗粉。 至于今天这段VCR,纯粹是觉得“我既然要搞你,那必然要防着你搞我”。 我和你汪海滨之间,只有去会所那一件事情可能形成把柄,所以提前做了预防。 没想到你偏偏还撞上来! 不过陈着肯定不会和汪海滨解释这些,他露齿一笑,神神秘秘的回道:“你猜。” ····· 重新回到会议室,陈着先宣布,汪总为了公司和《摩尔庄园》的未来,他主动选择退出,把股份按照既定价出售给宋女士。 大家都明白,这个“主动”恐怕是多少有些勉强。 接下来呢,陈着把控制权继续交给sweet姐,这是她的事业。 宋时微在接受到陈着的眼神支持后,默默打开记事本,突然宣布一个决议,收回陈云鹏和魏振的股份。 标准和汪海滨一样,依然按照每人167万补偿。 陈云鹏和魏振没有反手之力,也毫无反抗之心,他们以为这是要被清洗的节奏。 没想到宋女士反手宣布: 一、增资200万人民币,用于游戏的宣传和运维,这是展示给外界的信心; 二、公司所有员工提薪10%,并且实行全年13薪的制度,这是给安抚普通员工,让他们不会因为领导更换而感到焦虑; 三、由于陈云鹏经理和魏振经理为淘米科技做出了巨大贡献,所以每人给予5%的股份,继续保留原职。 这让陈云鹏和魏振措手不及,虽然股份从12%→5%,但以前是只有股份,现在是又有股份又有钱啊,而且还能继续见证《摩尔庄园》的辉煌。 再说,有了宋女士和陈总的经营,这5%怕是要远比原来的12%更值钱吧。 这一套一套的连环招式,淘米上上下下对于汪海滨的离开,不仅没有挽留和想念,甚至还觉得他耽误了大家的发展。 宋时微宣布完这些具体措施后,看了一眼身边的陈着,打算重新把控制权交还回去。 “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宋时微轻声问道。 没料到陈着正在发呆,他陡然反应过来,看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连脑袋都没想明白要做什么,嘴巴就已经下意识的张开了: “我们……唔……要强化企业社会责任,推动绿色游戏,关注青少年健康成长,实现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的双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