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之巅,万籁俱寂。
风停了,雪凝固在半空,时间与空间仿佛都化作了琥珀,将陆隐这道渺小的身影封存在其中。那自九天之上垂落的魔威,己非单纯的气势压迫,它是一种法则层面的重写,试图将这片神圣的土地,从现实中抹去,改造成适宜天魔生存的焦土。
山体在呻吟,构成昆仑的每一粒岩石,都在这股意志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指挥中心内,所有屏幕都变成了雪花。超高能级的干扰隔绝了一切现代侦测手段。人们只能透过特制的玄光镜,看到山巅那片被无尽黑暗吞噬的景象,以及黑暗中心,那个唯一的光点。
“这……这还怎么打?”一名年轻的参谋,声音干涩,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没有人回答他。
秦老紧紧攥着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了血色。他死死盯着玄光镜中的陆隐,浑浊的老眼里,倒映着那片足以让神佛都为之绝望的黑暗。
苏晚晴抱着怀中沉睡的陆承道,退到了大厅的最深处。她没有去看玄光镜,只是将脸颊轻轻贴在儿子的额头上,感受着那份温暖与生机。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抵御那股从灵魂深处渗出的冰冷。
昆仑之巅。
陆隐抬着头,平静地注视着那片黑暗。
黑暗的中心,开始蠕动、收缩。粘稠的、纯粹的“恶”之概念,正在凝聚成型。那不是一个生物,更像是一个移动的、拥有自我意识的黑洞。
首先出现的,是轮廓。一个近似于人类,却又庞大到超乎想象的轮廓。他从虚无中走出,脚踏在昆仑上空的虚空,那片空间立刻塌陷、湮灭,化作绝对的虚无。
他的身躯,由凝固的黑暗与破碎的星骸构成,无数张痛苦哀嚎的面孔在他体表起伏,那是被他吞噬的亿万生灵的残魂。十二对遮天蔽日的羽翼在他背后缓缓展开,每一片羽毛,都像是一方正在走向末日、法则崩溃的宇宙缩影。
他没有五官,面部是一片平滑的黑暗,但陆隐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目光中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近似于学者发现新物种的好奇,以及神祇俯瞰尘埃的漠然。
“变数。”
一个声音,首接在陆隐的灵魂深处响起。那声音不分男女,不辨老幼,它就是法则本身的回响,冰冷、宏大,不带任何感情。
“一个有趣的变数。诞生于一颗如此孱弱的星球,却能触碰到‘本源’的门槛。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鸦皇没有急于动手。他似乎对陆隐这个个体,产生了远超这颗星球本身的兴趣。
“还有你那个幼崽,更有趣。尚未形成完整的自我意识,便能凭本能去修补被我撕裂的法则。这不合常理。告诉我,你们的传承,源自何处?是哪个陨落在此地的‘故人’,留下的后手?”
他的话语,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剖析着陆隐身上最大的秘密。他甚至不在乎陆隐是否回答,这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的分析。
陆隐看着他,终于开口。
“你的话太多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那层层叠叠的魔威,回荡在昆仑之巅。
“你毁了那么多世界,吞噬了那么多生灵,难道就没有一个,在死前告诉过你这个道理?”
鸦皇那片平滑的面孔上,似乎泛起了一丝波澜。
陆隐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更像是一种陈述。
“反派,死于话多。”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起手式,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落在了昆仑山巅的积雪上,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但整个地球,在这一刻,与他同频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