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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七不允（第4页）

“嗯。”他低应一声，声音平稳无波，率先直起身，转向了觥筹交错的主宾席。只是那宽大袖袍之下，指节已悄然攥紧。

而角落里的神君，在他视线移开的刹那，也缓缓垂下了眼眸。心底那莫名的滞涩感，似乎又深重了一分。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来，更不明白此刻为何……不愿再看。

扶砚面上维持着无可挑剔的淡笑，在众妖的簇拥与注视下，挽着雪姬，一步步走向宾客席。

他的心，却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不受控制地跳得有些失序。那个角落……她还在吗？

轮到他这桌时，扶砚的脚步几不可察地放缓了一瞬。他能感觉到，那道清冷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他身上，比之前更加专注，也更加……冰冷。

他稳住心神，执起酒杯，对着席上几位身份不高、正受宠若惊的小妖首领，说了几句场面话。雪姬跟在他身侧，垂着头，机械地举杯，动作僵硬。

就在扶砚仰头饮酒的刹那，许是心神不属，又或是袖摆被拥挤的妖群不经意间牵扯，他持杯的手腕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偏——

几滴冰凉的酒液，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溅落出来，恰好落在了身旁雪姬那身大红婚服的袖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啊……”雪姬低低惊呼一声，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这一下变故微小，在喧闹的宴席中本不值一提。扶砚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放下酒杯，侧身面向雪姬。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新人之间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意外，甚至是增进“感情”的契机。

“无妨吧？”扶砚开口，声音刻意放得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他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拂拭那点酒渍，动作自然，仿佛真是一位体贴的夫君。

然而，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片湿痕的前一刹，一道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实质的针尖，骤然刺入他的感知！

是他怀中那枚贴身收藏、早已黯淡的子符。

那寒意并非物理上的低温，而是一种直抵神魂的、带着绝对意志的凛冽排斥，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感知核心！一个清晰无比、不容置疑的意念，透过那本该沉寂的子符，蛮横地传递过来——

不允。

这感觉转瞬即逝，快得仿佛错觉，但那残留在神魂中的冰冷威压与绝对的禁止意味，却让扶砚周身血液几乎凝固！

他的动作瞬间僵在半空，指尖距离那片湿红的衣料仅剩毫厘之差。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轰鸣。

她看到了。

她不仅看到了，她还……在意了？

以这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式，在这种他精心布置的棋局之中，如此突兀又霸道地，宣告了她的“不允”！

“妖尊？”雪姬见他动作停滞，指尖悬在空中，脸色似乎也有一瞬间的凝滞，不由得再次低声提醒，声音里带着惶恐与不解。

周围宾客的目光也开始带上些许探究。

扶砚猛地回神。

他悬在半空的手极其自然地改变了轨迹，并未落在雪姬的衣袖上，而是顺势向上，轻轻拂过自己并未沾染酒液的衣襟，仿佛刚才只是整理了一下仪容。

“无妨，些许酒水而已，待典礼结束后再更换便是，莫让宾客等急了。”他不再触碰她，甚至不着痕迹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微不可察的一丝，随即率先举步，走向下一桌宾客。转而举起侍女重新斟满的酒杯，面向宾客，朗声道：“诸位，请满饮此杯！”

这一连串的动作流畅自然，将那个微小的意外和瞬间的失态完美地掩盖了过去。

而那个偏僻角落里的“小妖”，在扶砚手指僵住、子符寒意爆发的瞬间，一直静如深潭的眼眸，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她清晰地感知到了自己那一瞬间不受控制逸散出去的神力波动，以及……扶砚那骤然变化的脸色和僵直的动作。

‘为何……要阻止？’

神君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心中那陌生的滞涩感与不悦。

‘仪式流程，肢体接触，合乎情理。’

理性再次试图占据上风。

‘他的选择，他的触碰，与本君何干？’

‘为何……会不悦？为何……要阻止？’

没有答案。

只有心底那越来越清晰的、冰冷的滞涩感，提醒着她，有些东西，似乎正在脱离她掌控了亿万年的、绝对理性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