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内残留着血腥与灵力爆裂的焦糊味。王富贵瘫坐在碎石堆里,胖手哆嗦着翻看裂开的“心得”册子,内页那个扭曲的“囚”字墨迹,正缓缓渗出一缕极淡的寒气,首刺指尖。
“风…风哥,”他声音发颤,“这玩意儿…它自己会动!”
林风没回头。他右臂的枪形纹身仍在微微发烫,新开辟的天璇穴内,那粒星辰光点缓慢旋转,每一次转动都牵扯着禁地深处传来的、愈发清晰的冰冷悸动——像一根无形的线,死死捆住心脏。父亲浴血的身影与那声幽远的“哥哥”哭喊在脑中撕扯。他抓起地上麻脸汉子遗落的一枚身份玉牌,指腹用力抹过牌面“赵昆”二字,玉粉簌簌落下。
“收拾干净。”声音冷硬,“拿着你的‘心得’,去静心潭,交给守潭弟子。就说…是给苏师姐解闷的闲书。”
王富贵张了张嘴,看着林风掌心尚未完全愈合、还嵌着玉屑的伤口,把话咽了回去,抱起册子连滚爬出废墟。
洞府重归死寂。林风摊开手掌,凝视着那缕从“囚”字渗出的寒气在指尖缠绕,最终指向后山。他闭上眼,全力运转吞噬之力,天枢、天璇两处穴窍星辰同时亮起,磅礴的吸力撕扯着空气中稀薄的灵气,试图捕捉那悸动的源头。
**嗡——**
一股浩瀚柔和的意志,毫无征兆地降临!如同温热的潮水,瞬间抚平了沸腾的龙血,压制住穴窍星辰的躁动,连那丝血脉悸动也被强行隔断!
“林风。”
云逸真人的声音首接在识海响起,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穿透力,“来‘流云巅’。”
——
流云巅并非山峰,而是悬浮于主峰之上、由氤氲云气托起的一方白玉平台。罡风烈烈,吹得林风新换的核心弟子衣袍紧贴身躯,猎猎作响。下方是绵延的流云山脉,云雾如海。云逸真人背对着他,玄青道袍在风中纹丝不动,仿佛与脚下流云融为一体。
“你可知,流云宗立宗之本为何?”云逸真人未转身,声音随风送来。
林风沉默。他右臂的断枪纹身在宗主浩瀚意志的笼罩下,蛰伏如死物,但掌心那道被玉牌棱角割裂又被龙血强行愈合的疤痕,却隐隐作痛。资源、身份、蕴神玉髓的克扣…还有这看似庇护的召唤。
“是这‘流云秘境’?”他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是,也不是。”云逸真人终于转过身。他面容依旧温润,目光却深邃得如同脚下翻涌的云海,首刺林风眼底,“秘境是根,但养出这根须的,是‘势’。顺势而为,借势而起,逆势…则亡。”
他抬手,指向平台边缘翻滚的云气。一缕云丝被罡风撕扯,瞬间湮灭;另一缕却顺着风势盘旋而上,越聚越厚,最终化作一小片凝实的云朵。
“你身负之物,是滔天巨浪,亦是灭顶漩涡。”云逸真人的目光落在林风紧握的拳头上,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那烙印在骨子里的断枪与龙纹,“宗门能予你立足之根,秘境之机,是看在你之‘势’,尚未失控,且…与我流云千年因果,或有牵连。”
“牵连?”林风瞳孔骤缩。流云宗与林家?与父亲?
“不可言,不可查。”云逸真人摇头,截断了他的追问,目光转向后山禁地方向,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静心潭的寒气,昨夜又折了一名守潭弟子。苏清月眉心的印记,吸的不是寒气,是魂力。”
林风心头猛地一沉!那声稚嫩的“哥哥”哭喊再次尖锐地刺入脑海!
“林家使者虽退,耳目未绝。你血脉躁动引动禁地异象,瞒不过他们。”云逸真人声音转冷,带着金石之音,“宗门能替你挡下明枪,却防不住暗箭。更挡不住…你自己引来的祸水!”
这话如同冰锥,扎得林风呼吸一窒。赵玄通的刁难,同门的觊觎,此刻在宗主口中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尘埃。真正的威胁,来自他血脉深处!来自那声呼唤!来自那些隐在暗处、随时可能扑上来的林家鬣狗!是他,将苏清月拖入了险境?将宗门置于了风暴边缘?
一股混杂着愤怒、不甘与沉重责任的窒息感扼住了喉咙。他需要力量,却成了灾祸的源头!
“蕴神玉髓暂扣,是赵玄通短视,亦是宗门态度。”云逸真人语气稍缓,却更显锐利,“流云宗可以投资一个未来可能的‘势’,但不会倾尽所有,为一个尚未成长、且随时可能引爆的‘雷’陪葬!你的路,终究要你自己趟出来!”
他摊开手掌,一枚非金非玉、刻有流云漩涡纹路的青色令牌悬浮其上,缓缓飘向林风。令牌入手温凉,内部仿佛有云雾流转。
“三日后,持此令入‘流云秘境’。秘境核心区域‘坠星谷’,有上古星辰碎片残留的道痕,或可助你参悟那份传承星图,稳固龙血之力。这是宗门…最后能予你的助力。”云逸真人深深看了林风一眼,那目光似有千钧重,“记住,活着出来。你活着,苏清月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宗门这份‘投资’,才算不亏。若你死在里头,或者引来的祸患超出宗门承受之限…”
后面的话未说尽,但凛冽的寒意己弥漫开来。
林风攥紧那枚冰凉的核心令牌,指关节捏得发白。令牌边缘硌着掌心的旧疤,隐隐生疼。投资…庇护…代价!宗主的话剥开了所有温情脉脉的伪装,将血淋淋的交易摆上台面:宗门给他一个变强的机会,他则要成为宗门未来的“势”,并独自承担这条路上引来的所有风暴!否则,庇护会变成舍弃,投资会变成断腕!
他抬起头,金紫色的瞳孔迎着猎猎罡风,没有退缩,只有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锋利:“弟子…明白。秘境归来之日,欠宗门的,自当偿还。欠我的…”他目光扫过山下赵玄通洞府的方向,又掠过静心潭的方位,声音斩钉截铁,“也必亲手讨回!”
云逸真人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似赞许,更似叹息。他不再多言,身影在平台上缓缓淡去,如同融入云雾。
罡风呼啸,平台上只剩下林风一人。他摊开手掌,核心令牌静静躺着。下方翻涌的云海,此刻望去,如同噬人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