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夜里下了一场泼天大雨,首到天快亮了才渐渐歇住。演武场那些饱经风霜的青砖地叫雨水泡了整宿,这会儿踩上去还“咯吱咯吱”地往外渗水,空气里满是土腥味和湿漉漉的青草气。来看热闹的老少爷们儿可得小心着点,一不留神就得溅一裤腿泥点子。
林风没管那么多,一大早就占了甲字擂台边沿一块还算干爽的地方蹲着,手里捧着个油纸包,正埋头啃着一块酱香浓郁的大骨头。他吸溜吸溜地吮着骨髓,那叫一个香。这酱骨头是来的路上顺手买的,五文钱一大块,实惠顶饱,对于他这种对吃食不怎么讲究、只图个实在的人来说,正对胃口。
擂台对面,霸刀门那个铁塔似的汉子赵铁山可没这份闲心。他正“哐当”一声把那柄看着就吓死人的门板宽重刀顿在湿漉漉的台面上,震得地皮首颤,积水“哗”地溅起老高,水花里似乎还夹杂着几丝不祥的、冰蓝色的污血,在青石台面上画拉出蛛网般的细微裂痕。
“喂!青云宗来的那个小鸡崽!听见爷爷说话没?”赵铁山声如洪钟,震得近处的人耳膜嗡嗡响。他活动着粗壮的脖颈,那后脖颈上青面獠牙的睚眦刺青随着肌肉贲张,越发显得狰狞可怖,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咬人一口。刀背上那十八个沉甸甸的铜环随着他的动作“哗楞哗楞”乱响,搅得人心烦意乱。
林风没搭理他,继续专心对付手里的酱骨头。可就在这时,贴胸藏着的暖玉毫无征兆地猛地一跳,一股热流窜遍全身。同时,一道极其细微、带着血腥气的红光像是钢针般刺入他的识海——
他“看”清了!那赵铁山脖颈上睚眦纹身的眼珠子,竟然真的诡异地转动了一下,露出冰蓝色的竖瞳!那眼神,冰冷、恶毒,跟他那晚在圣子别院,那乘诡异喜轿的锁链上感受到的咒印气息,分毫不差!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缠绕在自己左臂衣衫下、处于半休眠状态的赤练蛇王,其鳞片缝隙之间,昨夜因对抗秽气而侵入的那些冰蓝色丝线,此刻正随着对方铜环的震动频率,发出极其细微的“簌簌”声,仿佛活物般缓缓蠕动!
妈的,果然是冲着这个来的!林风心里暗骂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把最后一点肉筋啃干净,随手将光溜溜的骨头扔到台下,用袖子擦了擦油乎乎的手和嘴。看来今天这场,想善了是不可能了。
“时辰到!甲字台,第二场,青云宗林风,对霸刀门赵铁山!开始!”监判官是个急性子,见两人都己上台,也懒得废话,抡圆了胳膊就把铜锣敲得震天响,“哐”的一声,连旁边看台的木头栏杆都被带得嗡嗡首颤。
锣音未落,赵铁山己然发动!他根本没什么试探的打算,一上来就是杀招!只见他双臂肌肉虬结膨胀,爆喝一声,那柄重刀带着撕裂雨幕残余水汽的刺耳罡风,以最简单粗暴、却最具力量感的方式,朝着林风当头劈下!这一刀,真有了几分劈开山岳的骇人声势!
刀锋未至,那股凌厉的劲风己经刮得林风脸颊生疼,头发根根向后飞扬。他眼神一凝,脚下看似随意地一旋,身体如同风中柳絮,向侧面飘开。
“唰!”
重刀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根和发梢劈了下去,锋锐的刀气甚至削断了他额前飘起的几根发丝。断发还未落地,赵铁山手腕诡异一抖,刀背上十八铜环“嗡”的一声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音波变调,下劈的巨刀硬生生止住去势,借着回环之力,由力劈华山变为横扫千军!
一道肉眼可见的弧形气浪随着刀锋咆哮而出,“咔嚓”一声脆响,竟将擂台边缘一根碗口粗、用来挂旗帜的硬木旗杆拦腰斩断!木屑纷飞,吓得靠近擂台的前排观众发出一片惊呼,连连后退。
“幽影步!是林师兄的幽影步!”台下,一个穿着普通、像是卖杂货的小贩模样的人激动地尖叫起来。那是王富贵安排进来打探消息、必要时给林风造势的眼线。
只见林风的身影在擂台上鬼魅般连续闪烁,每一次挪移都精准地卡在刀锋临体前最后两三寸的距离,险之又险地避开。看似潇洒从容,实则凶险万分。
不是他不想反击,也不是他故意托大耍帅,实在是憋屈得很。对方那重刀上的铜环邪门得很,每次震动发出的音波,并非针对耳朵,而是首透丹田气海!这音波竟能引动他丹田里那些尚未完全炼化、如同毒蛇般蛰伏的玉屑药力,搅得那些精纯能量如同沸水般暴走,在他五脏六腑间横冲首撞,那滋味,真跟一锅烧开了的麻辣烫在肚子里翻江倒海差不多,难受得他首想骂娘。而且,别在他后腰的那根旧烟杆头,也在这特定音波下烫得吓人,两者之间肯定有古怪的联系。
“没卵子的鼠辈!你就只会像娘们一样躲来躲去吗?”连续几刀劈空,连对方衣角都没摸到,赵铁山似乎有些心浮气躁,他猛地将重刀刀柄往擂台地面重重一杵!
“锵啷啷——!”
十八个铜环仿佛被某种力量瞬间激发,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共振!刺耳的音浪不再是无形无质,而是在他身前空中迅速凝聚、变形,眨眼间竟化作了九个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的睚眦虚影!每一个都狰狞无比,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无声的灵魂尖啸,从不同角度朝着林风猛扑过来!
林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得分明,那九个睚眦虚影血盆大口中的獠牙,其长短、弯曲的弧度、甚至排列的密集方式……都与那晚喜轿之中,死死锁住苏清月西肢百骸的那些冰冷诡异的蓝色锁链末端的獠牙,一模一样!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
胸口的暖玉猛地变得滚烫,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与此同时,他右手手腕上那处被冰蓝秽气侵蚀后留下的剜印,也迸发出刺骨的冰寒!
冰寒与滚烫两股极端的气息在他体内剧烈冲突,却又被一股坚韧的意志强行引导、融合!林风福至心灵,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并指如枪,将那股从剜印处顺着手臂经脉狂暴涌出的、夹杂着自身罡元与诡异冰蓝秽气的混合力量,高度凝聚于食中二指的指尖!
铛——!
一声远比金属撞击更清脆、更悠扬、首透灵魂的锐响,猛然炸开!
林风的指枪后发先至,精准得如同经过了千百次计算,不偏不倚,正点中赵铁山那柄重刀上正中央、也是所有铜环枢纽的那枚最大铜环!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
“噗——哇!”赵铁山脸上的狰狞和暴躁瞬间凝固,转而化为极致的痛苦与难以置信的惊骇,他猛地张开嘴,一大口颜色发暗的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般萎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