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兆倒了杯水让她慢慢来,沈明心闭了下眼睛,“九枝死了。”
陈子兆让她去看九枝其实确如山骨所说,只是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这是在庆宁宫里,他的地界。
不管是刘娴妃还是官家想要在这里做什么,都不可能。
那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死?
他先让沈明心多喝两口水,接着又喊过山骨,让他去看一眼怎么回事。
沈明心捧着水杯的手有点不受控制地颤抖,她是真的没有这么直观地面对过生死,何况她来找九枝时完全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陈子兆站在她身旁,知道此刻她内心所受的震动也仅能由她自己平复,他只能站在她身后。
沈明心把一杯热水喝完,山骨还没回来,她转头去看陈子兆,“你说,她为什么会死?”
这要等山骨回来才能知道,可陈子兆知道她现在需要听的并不是理性的分析,“你是在自责吗?”
沈明心愣了一瞬,她确实在自责,她在想如果她不只是简简单单地把任务发给陈子兆,而是来看看九枝,好好盯着她,是不是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她仍记得九枝拉着她哭得眼睛红肿,说她的家仇,说她怕死,她真的怕了。
沈明心盯着手里空空的,已经没有一滴水的杯子,瓷杯底的釉面光滑细腻,可在杯底就好像是观天的井底,她看着那方逼仄的天地,“我不该自责吗?”
“等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再自责也不迟,”陈子兆从她的手中拿走瓷杯,“山骨还没回来,你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双手握着的东西被取走,她又盯着空落落的掌心看了许久,陈子兆就默默地站在她身后。
“人是毒死的,应该是今日一早断的气,具体是什么毒不知道,但她卧房里的东西我大概都取了一些,准备等等去找张老验一验。”山骨一回来就见到这两人一个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另一个站在身后不发一言,可他总要汇报事情,就只能硬着头皮打破沉默。
陈子兆眉心拢得很紧,庆宁宫里怎么会有毒?
这地方他应该防得密不透风,任何毒物都不可能有进来的可能。
沈明心想到了一样的事情,她看向陈子兆,“你这里会不会有什么东西递进来时山骨绝对不会检查?”
陈子兆:“你还记得那条任务?”
对,她因为害怕九枝会做傻事所以让陈子兆要小心暗杀,他应当是格外小心的。
陈子兆想了想:“只有两种东西,山骨是不会过问的。”
山骨接过了话:“第一种是与殿下绝对无关的,庆宁宫宫人的私人物品,但这几日庆宁宫中所有人应当都没拿过私人物品。另一种就是外朝官员给殿下的信件。”
沈明心和陈子兆的视线相交,几乎同时同刻想到了一样的东西,“郑敏达的信——”
她先抢了一句:“你方才和我说,九枝看到了郑敏达的信,虽然我觉得直接去质问郑敏达是极端危险,不符合九枝性格的事,但如果他觉得已走投无路非要赌一把呢?”
“郑敏达知道了当年蒋家还有漏网之鱼,又会不会想方设法杀人灭口。”
山骨插了句话,“这可是在内宫啊,郑大人能在内宫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
陈子兆问他:“郑敏达昨日可曾来信?”
山骨想了想,“所有来信都放在您桌案上了,没有您准许,应当谁也不能动。”
山骨只会把寄给陈子兆的信收拢后放到他案头,并不会刻意去看都有谁的来信,陈子兆和沈明心一道来到桌案边,沈明心从怀中掏出一方巾帕,垫在手中把那些信一封封抽出来看。
翻了五六封,果然找到了郑敏达寄来的信。
陈子兆从沈明心的手中接过帕子包着的信,递给一旁的山骨,“拿去给张老看一眼。”
“可是这信里的内容——”山骨沉吟了下,主要是实在不知道郑敏达在信中会写些什么,是否适宜给张老看。
“先查清楚九枝的死因吧。”
沈明心此刻还用牙齿死咬着下唇,咬得嘴唇泛白,陈子兆在这深宫里见惯了生死,一个宫人的死活原本也不在他眼中,可沈明心却为此十分困扰。
那就先查清楚。
沈明心按住陈子兆的手,“这件事可以暂放,要先找河汉府志。”
如若当真是郑敏达做的,她就必须找到这本书。
此时已不止是要救陈子兆了,沈明心想。
总要有人告诉这些为恶者,什么叫做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