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重钧此番回复隐隐寓指儒释道三家之争,他倾向儒家,既是出于自身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前因,也是觉得这样的回答会更能得靳羽轲这个中原帝王的欢心。
靳羽轲却想到另一层去了:莫非,他也不信教?
身为新时代文明青年,靳羽轲坚定拥护无神论,对举世的宗教一概报以嗤之以鼻的态度,即使自己身上已然发生过超自然现象,动摇了他的无神论观点,他对宗教的看法也并没有丝毫改变。
神佛或许真实存在,然而人类如果依赖信仰的力量就会松懈在真实世界的努力——抱有这样的想法,也让他对信徒的精神不齿,对其笃信宗教的用心更是十分怀疑。
以至于金圣寺的住持明晃晃就是个沽名钓誉的以权谋私之辈,他也未曾觉得有异,只觉得如此这般宗教与政权相互合作的场面十分正常乃至合理。
二人从莲花的话题谈到君子之德,又就儒家经典探讨一二,靳羽轲震惊于冉重钧这个外国人对中华文化的了解之深,加上许多内容他在现代并未听闻,忍不住多问了几句,没想到这一聊就到了深夜。
冉重钧本就是夜间快马奔来,到此时也有些疲乏,靳羽轲经过了一整天的典礼,个中劳累更是不必多言。因此宫人来催促就寝时,两人都痛快结束了对话,约定待回宫后继续。
随宫人去歇息的厢房时冉重钧还在心里雀跃不已:关系又近一步!
只是未曾料到他对儒学的见解如此新颖,我自幼拜大儒为师,自以为对圣人典籍如数家珍便颇为自得,却不知学以致用的道理。
心中装着许多事,又加之寺庙灯烛不旺,冉重钧也没注意宫人将自己引到一极偏远的厢房来。
待草草洗漱后便匆匆睡下,只觉古刹幽幽、檀香隐隐,虽薄褥窄床,亦不觉苦,不一会儿沉沉睡去。
另一头,靳羽轲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分明已经困到头昏脑胀,一合眼却觉得像有把小锤在“咚、咚、咚”地敲着自己脑后,心里明白是犯了偏头痛的毛病,只是这病在现代就不好清楚病因,在古代更是只有镇静的用药,没有根治的办法。
没奈何,只能坐起来靠在墙上,喝些茶水,稍稍缓解罢了。
没成想,这阵头痛差点要了他的命。
深夜子时已过,偌大个寺庙几乎都沉入黑甜梦乡的时候,突然自靠山一面的围墙下窜出一伙人影子来,细细密密足有十几个,倏忽之间便四散开去。
这群人动作敏捷,身穿夜行衣,在寺庙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只是金圣寺面积广阔,一时间寻不至皇帝所在的厢房,时间流逝,领头人心道不妙,正要将手下召集起来以待下一步时——
“什么人!”
黑夜深处传来一声爆喝,紧接着传来短兵相接的金石之声,一众刺客顿知有异,纷纷隐入夜色更深的角落。
靳羽轲正靠在墙上缓解头痛,突然听到外面起了骚乱吓了一跳,不一会儿黑夜中一道细长身影出现
“外面有刺客,陛下请随小僧躲避一二。”
黑暗中辨不清人影,靳羽轲冷眼盯着那人,直到他点燃火折子、映出光秃秃头顶上六点戒疤,才肯下床。
小沙弥松了一口气,不料又突然被一只大手扣住了肩膀,登时吓得不敢再动。
“何人在此?!”
靳羽轲一惊,借着微弱火光看到来人一身禁军轻甲,松了口气道:“是个僧人,你且先放开他。”
那人飞快单膝下跪,“请恕卑职唐突,贼人已经伏法,只是恐有同伙藏在院外,为陛下安危计,还请在厢房暂候。”
那小沙弥却接着道:“贫僧正是为此事而来,陛下,此处凶险,您带来的护卫多歇在寺院厢房,不若趁此时与他们汇合……”
靳羽轲狠狠一皱眉,“谁安排的寝居!”
小沙弥自知失言,眼下也顾不得许多,忙跪下道:“陛下息怒,是小寺疏忽了,但您的安危更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