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中间隔着那样近似鸿沟的分界线,谢知依稀能感觉到身旁那柔软的温度。
黑暗之中,他忽地皱眉起身。
“殿下?”浅睡的少女因他的动静抬起一颗毛茸茸的头,带着将睡未睡的软糯鼻音,迷迷瞪瞪地睁眼望他。
谢知抿了抿唇,声音低哑,“我去湢室。”
“哦……”也不知聂相宜听清了没,又倒头睡去。
翌日卯时,聂相宜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谢知正独自换上蟒袍的背影。
似乎是察觉到她在榻上窸窸窣窣翻身的动静,谢知于熹微晨光之中回头看她,赭红色的蟒袍衬得他身形挺拔如玉,萧然轩举。
只这回眸一眼,便让聂相宜看红了脸。
她昨夜本就繁思多梦,睡得并不安稳,乍见了此般如画中之景,几乎怀疑自己还在梦中!
她狠狠眨了眨眼,谢知清俊身形依旧不曾如梦幻泡影般消失。
“你醒了。”她听见谢知的声音还带着晨起的低哑,“今日要入宫觐见。”
他的声音让聂相宜将脸蒙进锦被之中,不由自主地偷偷傻笑起来。
她真的已经嫁与了谢知!
从前如在云端的飘忽之感骤然变得清明而真实。即使未曾圆房,可仿佛能够嫁给谢知,已然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聂相宜像一尾锦鳞,忍不住在榻上翻来覆去蹦跶起来。
“夫人还睡呢!殿下一早便起身了!”恰在此时,乌姑姑便带着丫鬟侍女鱼贯而入。
“夫人是新妇,与从前的姑娘家是不同的,有些规矩还需得谨记。”
乌姑姑依旧是从前恭敬又刻板的模样,板着脸耳提面命。
“依着规矩,每日晨起,夫人需得亲自为殿下更衣洗漱,以示妇道。”
这话让聂相宜抬眸看了一眼自己换上蟒袍的谢知,不由得红了脸。
她竟起得比谢知还晚……
见谢知欲系腰带,她慌慌忙忙翻身起来,“我……我来帮殿下……”
绯红寝衣因她的骤然起身,从肩头滑落一角,露出小片雪白如玉的肌肤,将掩未掩,衣衫不整。如瀑青丝滑下,几缕贴在那白腻的皮肤之上。
这样鲜明的颜色对比出极为动人的容颜来,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偏聂相宜自己还未发觉,只一心想着为谢知系带,伸手探向他的腰间。
谢知垂眸看她,喉结几不可察地微动。
他忽地转过身去背对着聂相宜,自己扶住了腰间玉带,声音似乎带着不耐之意,“将衣服穿好。”
“啊?”聂相宜低头一看,这才察觉自己衣衫散乱的模样,顿时红着脸慌忙拢起衣物。
“正衣冠!肃心神!”乌姑姑闻言忙上前,命丫鬟为聂相宜穿上复杂的翟衣,又念叨着其他规矩。
“虽说贵妃居于宫中,不必夫人晨昏定省,夫人也需每日叩拜千岁牌,以示孝道……”
听她哩哩啦啦说了一大串,聂相宜本就犯困,更是昏昏欲睡,只知懵然点头。
果然如灵玉表姐所说,皇室规矩多,即使人不在,连牌子都得拜一拜。
见聂相宜仍如从前一般,对她的话如过耳之风,乌姑姑皱着眉头,起了几分不悦之意,语气也带着隐约的训斥。
“夫人如今是天家儿媳,不似从前在闺阁,任由夫人野惯了。夫人切记,夫人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殿下的脸面,更是皇家的脸面。”
这话派头十足,衬得她不像是管事的嬷嬷,倒像是聂相宜请来的婆母了。
她话中明里暗里的贬低,让早起的聂相宜顿时心生烦躁。她本想还嘴,偏生乌姑姑说得冠冕堂皇,拿着皇家颜面来压她。
一口气梗在喉头,下不去也上不来,聂相宜好生不爽。
谢知见聂相宜已然更衣完毕,叩窗三下唤了凌竹进来,目光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凌竹立刻会意,上前斥道:“殿下大喜的日子,乌姑姑板着一张脸,是想触谁的霉头?”
乌姑姑闻言即刻赔了个笑脸,“凌竹大人教训的是,是我不好。还请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