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跟在送葬队伍的后面,一同去了端陵。
端陵乃是皇陵,皇帝特许钟岐入葬端陵,又设立专祠,不可谓不重视。
百官早已在此等候,而后皇帝亲临丧仪哭奠,其间追忆往昔征战沙场的岁月,赞其劳苦功高,悲恸不已。
诸人无不赞叹君臣相得,感念钟岐死得其所。
聂相宜只觉讽刺与虚伪。
这些吊唁的文武直至傍晚才渐渐散去。依照旧俗,钟岐的尸身仍需停灵一晚,等得翌日下葬。
“我要为外祖守灵。”聂相宜并不打算与谢知回府。而这次谢知并未阻拦,只是嗯了一声,“我陪你。”
陪?不过是把她当作金丝笼里的蛐蛐罢了。聂相宜只想冷笑。
钟灵玉隐约觉得两人的气氛颇为怪异,不由得上前施以一礼,“殿下,我与父亲想单独与阿兕说会儿话。”
谢知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退至门外。
“阿兕,你与殿下……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得有传言,说你闹着和离呢?”
聂相宜看着她,神情无比愧疚与难过。她还未说话,眼泪便已然簌簌落下。
“灵玉表姐,是我不好!怪我不听话……是我害死了外祖……”内疚的情绪席卷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若是我当初不执意嫁殿下,外祖就不会被奸人所害!”
钟灵玉闻言忙去捂她的嘴,低声道:“阿兕!事关重大!不许胡说!”
说着她又觑着四下无人,这才缓缓松开了手。
“阿兕,你怎么知道父亲是为人所害?是谁告诉你的?可是殿下?”钟谦岳皱着眉头问她。
说着他低斥了一句,语气带着些不满,“殿下怎得将这些也说给你听?岂不是置你的安危于不顾?”
“是我自己察觉的。”聂相宜只是摇头,目光坚定,“外祖怎么会是轻言自尽的人!”
钟谦岳哑然。
他在鄯州看着这个外甥女长大,自是知道她心思单纯憨直,不懂局势,却不想她会猜到这些。
人人都揣度时局,只有她相信外祖。
钟谦岳长长地叹气,“阿兕,一切未曾定论,切勿外传。”
他的态度让聂相宜愈发笃信外祖的死乃是人祸,不由将心中疑问一股脑全部问出。
“舅父!外祖究竟是怎么死的?究竟是谁害死了他?若有疑窦?为何不禀明皇上?”
因着钟岐的突然身亡,钟谦岳曾经意气风发的脸上平添风霜之感。他脸上的哀痛显得那样无奈,只是默然地摆了摆手。
“事涉夺嫡之争,若无确凿证据,又岂是这般容易叫皇上轻信的。更何况,信与不信,也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间罢了。”
“是太子?还是殿下?”
“三殿下没有动手的理由。”钟谦岳缓缓摇头,“钟家已经与他绑在一起了。”
他虽未曾明言是太子,但钟岐之死,得益最多的便只有他。
“阿兕,你实在无需自责,也无需为此与殿下和离。”钟谦岳看着她,一如慈父,“怀璧其罪。只要钟家兵权在手,便永远逃不过这场斗争。”
聂相宜垂首。他们自是不知,其中还有其他无法言说之由。
她捏着衣角,犹豫片刻后说道:“舅父,当年母亲的死……或亦是遭人谋害……”
钟谦岳眸色陡然震动。
他自小便与这个妹妹关系极好。那时钟岐征战在外,母亲早亡,整个同年,几乎都是他与妹妹相依为命。
他眸中露出狠戾的神色,“是江氏?”
聂相宜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是……贵妃指使江氏所为。”
“贵妃?”钟灵玉亦吓了一跳,“怎会是她?她与姨母何干?”
“是太子亲口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