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一只鸵鸟,以为只要自己看不见、听不见,外面的世界就不存在。
可我知道,外面的一切都在继续。这座城池,依然在运转。那些百姓,依然在生活。
他们小心翼翼地,维护着那个谎言。他们绝口不提那日之事,甚至可能在私下里严厉禁止自己的家人谈论,将我保护在其中。
我开始思考,我能怎么办?
杀了他们?把所有看到我身体的人都杀光?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便被我掐灭了。我修的是守护之道,不是杀戮之道,我若那么做,恐怕便是彻底入魔了。
那便逃走?连夜离开北境,逃回宗门?
可这件事,已经成了我的心魔。
它不在别人的目光里,而在我自己的心里。
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只要我一闭上眼,那上百道假装无视的目光,就会将我吞噬。
我更无法想象,该如何面对师尊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我缓缓地拔出了本命飞剑,“霜华”。
剑身如一泓秋水,散发着森然的寒气,剑刃倒映出我憔悴的脸。
我修的是太上忘情剑道,讲究的是斩断七情六欲,心如止水。可我如今,欲望缠身,羞耻噬心,早已配不上这柄纯粹的剑。
我将冰冷的剑刃,横在了自己白皙的脖颈上。
只要轻轻一划,这一切的痛苦和羞辱,就都结束了。
我闭上了眼,准备用力。
然而就在那一刻,我的脑海中,浮现出的不是师尊的教诲,不是宗门的荣耀,而是那些凡人笨拙的、假装无视的脸。
他们在用他们的凡人之躯,试图保护一个已经破碎不堪的神。
这份“保护”,虽然让我羞愤欲死,却也像一根无形的线,将我从彻底毁灭的边缘拉了回来。
我忽然明白了。
我所修的道,从一开始,或许就错了。
太上忘情,并非无情。若是忘了世间的情感,又谈何守护?
我一直高高在上,将自己视作神明,将凡人视作需要庇护的蝼蚁。我享受着他们的敬畏,却不懂得他们的悲喜。
而这一次,我从云端跌落,摔进了最肮脏的泥潭。是这些我眼中的“蝼蚁”,用他们的方式,接住了我。
是他们让我明白,我也是人。
我有欲望,我会犯错,我会感到羞耻。
我的“霜华”剑道,那份追求极致纯粹的道,已经碎了。碎得彻彻底底,就像那面被我亲手击碎的铜镜。
我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剑。
剑刃上,一滴滚烫的泪水滑落。
碎了,就碎了吧。
或许,不破不立。
七天后。
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我走了出来。
我没有再穿那件象征着地位的长老法袍,而是只穿了一身最简单的、凡人女子常穿的素白衣裙。一头白发,也只是用一根布带随意地束在脑后。
我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清冷与孤傲,也没有了这几日的绝望与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