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巴掌,没有愤怒,没有屈辱,更像是一个迟来的、象征性的了结。
一个轮回的终点。
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彼此,也告诉自己:无论中间经历了怎样不堪的沉沦,终点也应该是某种形式的“清算”。
也许这样,才能让双方都感觉,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某种原点,为这段扭曲的关系画上一个带着痛感、却也清晰的句号。
马海被打得偏过头去,枯瘦的脸上清晰地浮现出一个浅浅的巴掌印。
他没有生气,反而缓缓地转回头,看着江清雯,咧开嘴,露出了那口黄黑的牙齿,嘿嘿地笑了起来。。。。
江清雯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此刻却笑得像个孩子般纯粹,看着他那双浑浊却不再贪婪、只剩下不舍和祝福的眼睛,她的嘴角,也不自觉地,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下。
两个本该是云泥之别、绝无可能产生交集的人,在这一刻,在离别的前夕,在无声的对视里,竟然奇异地达成了一种短暂的、难以言喻的和谐。
没有语言,只有眼神的交汇,诉说着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沉沦、所有的痛苦和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最终,马海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然后,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塑料袋,没有再说话,转过身,向偻着背,一步一瘸,却异常坚定地,拉开了那扇门窗。
冰冷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吹散了屋内浑浊的气息。
他矮小的身影,很快便融入了门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
漆黑的山路崎岖,那个一瘸一拐的矮小身影,如同一个孤独的剪影,沉默而艰难地穿梭其中,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门内,江清雯赤身裸体地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她汗湿冰冷的肌肤,带来一阵战栗。
她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也空荡荡了起来,好像失去了某种东西。。。
她猛然小跑到窗前,拉开窗帘往下看去,看到的只有一片无尽的漆黑。。。。。
几日后,疫情阴霾终于散去。封闭多日的节目组如同出笼的鸟儿,欢呼雀跃地收拾行装准备返程。
江清雯的助手小跑过来,看到正在整理行李的她眼睛一亮,忍不住惊叹道:“要姐!几天不见,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江清雯正将一个叠好的衣服放进箱子,闻言动作微微一顿,心里莫名一跳,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触碰到光滑的皮肤,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哪里不一样?关这么多天,人都快发霉了。
“不是不是!”助手连连摆手,凑近了些,仔细端详着她的脸,由衷地赞叹,“不是憔悴!是感觉。。感觉你整个人气色特别好!皮肤透亮的,眼睛也水汪汪的。。啧,就像。就像熟透了的水蜜桃一样!饱满多汁,透着光!你看我们,”她指了指自己和其他几个蔫头耷脑、明显睡眠不足的同事,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焉巴巴的。要姐,你可真会保养!这隔离期你是怎么过的啊?”
熟透的水蜜桃。。…。。饱满多汁。。。。。
助手无心的话语,却像一根细针!
一股热意瞬间涌上双颊
“切,油嘴滑舌的,少拍马屁。”她强压下心头的波澜,故作轻松地白了助手一眼,迅速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轻快,“快走吧,再晚赶不上车了。
她拖着行李箱,跟在雀跃的同事们身后,走出这个困了她多日的酒店,临别之时,一袭白色连衣裙的她,默默的回头看了一眼。。。。。
刚迈出金碧辉煌的大堂,久违的阳光如同金色的瀑布,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瞬间包裹了她的全身。
“哇!太阳!”同事们纷纷发出惊喜的欢呼
江清雯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她微微仰起脸闭上了眼睛。
温暖的光线轻柔地抚摸着她的眼皮、她的脸颊驱散了连日阴雨带来的潮湿和心底那丝残留的阴霾。
阳光的温度透过皮肤,仿佛一直熨帖到了心底最深处。
她长长的、粘合过的睫毛在阳光下如同蝶翼般轻颤,原本微蹙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连一直紧抿着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柔和的弧度。
真暖。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阳光味道的自由而清新的空气。
结束了。
这是崭新的开始。
加油,江清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