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两人同在芳原城,云星起没和他说过遇见一个人叫奚自,奚自也没来找他拿暂且保管在他手上的点萤石。
周珣不知道云星起去过芳原城,算一算时间,那时他应该忙着满江湖跑,领命去抓偷走点萤石的贼,抓回侯观容被他疏忽了。
但是看云星起表情,不像是在撒谎。
他不认为,少年会刻意编造一个故事来欺骗他。
何况关于奚自的部分,他说的是对的。
他曾见过一回奚自,在得到的情报中,奚自女儿确实叫做艾拉。
要说是之前燕南度在他面前提及过奚自过去,方才燕帮主的疑问不似作伪。
看来,半年多来,云星起是在外经历了许多。
周珣沉默思索,长叹一声,说:“本王凭什么信你,走了,还会再回来吗?”
成了!
王爷要放他走了!
云星起心中不说是十拿九稳,七成把握多少是有的。
回来?他自然是不会再回来了。
压住心中喜悦,嘴上给出一个他早已准备的建议:“王爷,你可以私底下派人监视我们,等我和燕帮主给你找回点萤石,好有个接洽的人。”
他话说得实在,好像是在为王爷着想,实则是一个逃脱的借口罢了。
先别管三七二十一,先人走出泰山再说,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其实,云星起一直隐约猜测王爷在派人监视他。
要说为什么,或许是某几次深夜时分,他眼角余光瞥见蹲在屋顶房梁上的身影,一转头去看消失了。
说是幻觉,不至于仅在长安、泰山,他进入王爷视线内才出现。
以前游荡在村庄客栈、山野丘陵,一次没瞥见过。
反正他不说,王爷照旧会派人监视他,不如他拿上明面来说,一表他的“忠心”。
周珣定定看着他,眼神平和,其中有一丝不知名的光在流转。
最后,他侧过脸,将视线投向窗外漆黑夜色。
他说:“你走吧。”
声音细微,云星起这一次听得清清楚楚。
他没有问为什么,果断起身,没有犹豫,心中雀跃溢出,拉住身边燕南度的手臂,说道:“好,王爷,那我们走了。”
燕南度被他从凳子上拉起,尚处于惊讶状态,没料到王爷竟然会如此轻易放他们走。
他甚至已经在脑中将所有可能发生的坏情况过了一遍。
万一王爷让云星起服下慢性毒药牵制,他做好了替人服药的准备。
或是王爷一口咬定云星起在撒谎,他刀不在身上,估测可不可以带人跳窗而逃。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屋内气氛与最初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完全不同,王爷一句话将他们两人放走了。
云星起不多言语,拖着燕南度,直接推开门,拿回刀,走了出去。
夜风裹挟山间草木湿气吹进屋内,鼓动起周珣垂在桌边的衣袍。
他坐在桌前,示意门边侍卫不用关门,注视二人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拿起桌上茶杯送至嘴边,微凉茶水润入喉咙,沁人心脾。
他知道云星起吐血了。
少年日日夜夜在侧殿画壁画,庭院再没回过,他怎么可能不派人去监视?
云星起趴跪在木架上咳出血的当天,消息当即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没有前来告知他寻求帮助,他不会主动去予以援手。
休息一天后,云星起绘制壁画不再亲力亲为,反是专心致志教导起学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