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他还不了藏书阁的书,铁定要被责罚。
他不比受器重的兄弟们,身为皇子太过苛刻的刑罚是没有,罚俸是免不了。
他寝宫用度本就短缺,春寒料峭,再缺衣少食一些,他不知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他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书一路向着冷冽湖水滚去,心跟随书本一块沉入水底。
突然,有人从湖泊对岸枯草丛掩映的假山间钻出,不由分说跳入湖水中。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那人水性极好,没一会从水中浮出,手中高高举起他的书。
林壑清涉水走上岸,他看着比周瑄大不了几岁,一袭圆领青袍,另一只手拿着跳下水后掉落的黑幞头。
水珠顺衣角与湿透的黑发滴落,他丝毫不在意,随意甩了甩头,把黑幞头扔在地上,空出手抓了一把刘海,露出一张清秀青涩的脸。
周瑄跪坐在地上,呆愣地仰头看着他,有几滴水落在他的脸上、眼睑上,不受控制地闭了闭眼。
他小小的胸膛里,那颗习惯了冰冷与忽视的心,第一次被轻轻撞击了一下。
“你的书吗?”林壑清把书递过去。
“是、是的,”周瑄连忙双手接过,紧紧地抱在怀中,“谢谢你。”
“你是”林壑清上下打量他一眼,身上一袭料子不凡的锦袍,不会是一位皇子吧。
“我是当朝七皇子,”周瑄及时说明,他抱着书,踌躇了一会,“谢谢你帮我捡书,可惜我没什么能赏你的。”
林壑清一听果真是一位皇子,有些随意的面孔,一下像是想起什么,急急拱手作揖道:“小人林壑清参见七皇子殿下。”
一看他行礼,周瑄一愣,随即道:“不用不用,是你帮了我。”
林壑清没有立刻起身,抬起头,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水珠顺着他眉眼滑落。
“殿下,宫里的礼仪规矩,见了您,我还是得来一套的。”
周瑄没法了:“那你起来吧,不用太拘谨,反正周围只有我们两个。”
“谢殿下。”林壑清直起身,擦去脸上水渍,拧起渗透衣袍的水。
周瑄踌躇一会,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是因为他的皇子身份吗?可看他之前好像不知道他是皇子。
林壑清看他一眼,接着拧水,“恰好路过,看见你的书被风吹走。”
他咽下后半句话,看见他跪在地上,眼眶泛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他心软,看不得人哭,尤其看不得小孩受委屈哭。
放下手中拧得半干的衣袍,他接着说道:“顺手帮你捡了。”
周瑄腿上麻劲过了,抱着湿透的书站起身,“谢谢你,不知你是?”
明明此处一年到头少有人经过。
林壑清甩甩拧水拧过劲有些发麻的手,“我是被宫里召来绘制宫殿壁画,休息时出来逛逛,看这附近没有守卫,好奇来看看,没想到会遇见你。”
“绘制壁画,”周瑄不假思索说道,“你是宫廷画师?”
“准确点说,是翰林图画院学徒,”林壑清不好意思笑笑,“远没到面见皇室宫廷画师的地步,这次活多事杂,把我们学徒全给叫来了。”
周瑄点点头,怪不得如此大胆,敢在宫中四处乱走。
低头看看手中湿透的书本,他心下犯了难,不抱希望问道:“你知道,怎么快速把纸张弄干吗?”
林壑清咧嘴一笑,眼中神采奕奕,“那你可问对人了。”
第73章颜料
两人相识,谈不上美好,谈不上糟糕,至少是对周瑄来说。
后来,他在看书之余,对绘画起了兴趣,偷偷在林壑清手底下学过几年画,在废弃园林中。
断断续续学,画得不怎么样,他于绘画一途上,实在没有出众的天赋。
再然后,他们在绘画理念上起了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