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做师长,难免偏了重了,但凡有一个弟子养歪,就会酿成今天的祸事。”
盛兰山叹息:“我们也该好好反思自己了。”
林溪想到三百年前自己的师尊,也一时心情沉重,沉默了下来。
盛兰山忙得抽不开身,没过多久就被叫走了,夜幕下又只有林溪和玄黎两个人。
晚风萧瑟,林溪下意识去牵玄黎的手,肌肤相触的那一刻被冰得瑟缩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发现玄黎已经沉默很久了,一直垂着头不发一言,情绪很低落。
林溪有点担心,揉了揉她冰凉的手指:“阿黎?”
玄黎慢慢抬起头,露出通红的眼眶。
林溪怔住。
“溪溪。”
玄黎把头埋进她的怀里,身子好像在微微发抖,毫无预兆地闷声道:“我们成亲吧。”
林溪闻言一顿,察觉到玄黎声音里的不自然,还以为她是因为岳子然自戕的场景受到了惊吓,于是双手回抱住她,温和地问:“怎么突然说这个?被吓到了?”
被吓到不至于,玄黎从前是尸山血海中拼出的妖王,比这凄惨十倍的场面她见过不少,都没能引起她内心什么波澜。
她只是不理解。
妖精的世界很纯粹,恨就是恨,爱就是爱,但人类的情感好像比她想象的复杂很多,不能简单地用恨或者爱来概括。
岳舒对自己走上邪门歪道的弟子那么痛恨,口口声声要把她交给异调局依法处置,恨不得亲自来清理门户,可等岳子然真的死了,她又哭得那么伤心。
还有岳子然,心狠手辣,视他人为蝼蚁,这样一个冷血漠然的疯子,面对自己师尊时,却展现了像“人”的一面,居然会主动放弃抵抗,选择自戕。
玄黎想不通,把头埋进林溪怀里,嗓子哑哑的:“我觉得她们好奇怪。”
恨不是恨,爱不是爱,夹杂了太多其它的东西,旁人看不清,当局者更是迷惘,如今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除了悔恨,回想起来大概只有遗憾。
玄黎作为一只活了八百多岁的猫妖,哪怕到了今天,她自觉恐怕还是不太了解人类。
初尝人间百味的猫儿陷入到了迷茫当中,生怕身如浮萍不能掌控自己,所能做的只有紧紧抓住当前唯一确定的人。
好在无论何时何地,总有个温暖的怀抱在等待她。
“溪溪。”玄黎又唤了一声,语气变得坚定下来,“我们成亲吧,然后永远不分开。”
“好。”
林溪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贴了贴玄黎的脸颊,眼眶微微湿润:“我们成亲。”-
婚礼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筹备了起来。
虽然岳子然死了,护国大阵也已经修复完毕,但事实上需要收尾的工作还有很多,千头万绪难以理清,异调局和玉华门焦头烂额,里里外外忙得脚不沾地。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林溪和玄黎向众人宣布她们准备成亲。
大家伙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是一愣,紧接着很快就接受了,然后平静地商量婚礼流程,再然后,玉华门和妖管局两拨人开始吵架。
本来林溪没打算弄得这么声势浩大,在她眼里,她和玄黎是将要相伴千万年的爱人,两人的紧密相连早已刻进骨髓里,成不成亲没有什么分别。
怕玄黎经历波折之后患得患失,林溪想通过成亲来给她一个确定的承诺,让她的心安定下来而已。
在林溪最初的计划里,把这件事告诉大家一声,再请几个亲朋好友做见证,举办个简单的仪式就算成亲完毕了。
但玄黎没说什么,妖管局那边先不同意了。
夜柳老太太听闻消息后连夜从云城赶来了玉华门,背后还跟着一大帮妖管局的妖精老祖宗们,浩浩荡荡地“杀”上门来,守山的弟子吓得双腿哆嗦,还以为是妖精们向道门开战了。
夜柳拄着拐杖,路都走不稳,但说话相当有气力,声如洪钟:“妖王殿下大婚,怎可草率对付?须得细细从长计议。”
众妖叽里喳哇地纷纷附和:
“夜老太太说的是!放在从前,这是整个西南妖族一等一的大事,是要大赦西南,与子民同乐,再遣使令各方妖王领主知悉,接受天下来贺的!”
“即便今时不同往日,但殿下威德甚隆,身份非同一般,也应该隆重大办,方不失我妖族的体面!”
“他们道门如今势力衰微,要是没能力承办殿下大婚,就把婚礼交给妖管局来筹备,我们自己家的喜事,我们自己来办!”
玉华门这边一听不乐意了,对吵了回去:“什么叫你们家的喜事?成亲一个人就能成吗?素玄真人乃本门太上长老,婚姻大事,自当由本门承办!”
“你们自己门内的事儿都没收拾干净,能把殿下的婚礼办好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