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抱着成盒的朱砂在长廊上飞奔,禁军扛着未经雕琢的玉髓石料穿过宫门,钦天监剩下的所有官员,无论老少,全都挽起袖子,在云皎皎虚影的指点下,于广场青石板上勾画阵纹。混乱,仓促,甚至有些手忙脚乱。但一座结构奇巧、流淌着云皎皎独有玄学理解的阵法,硬是在这片混乱中,拔地而起。最后一笔阵纹落成。嗡——七道柔和的、银白色的星辉,自阵盘七个方位同时升腾,笔直地刺向上空。它们与夜空里尚未被完全污染的星辰遥相呼应,像七根无形的锚链,死死拽住了从观星台那边弥漫过来的、污浊扭曲的星力。阵眼处,金色的符火轰然燃起。那不是普通的火焰,它温暖,清澈,带着一种令人鼻尖发酸的宁静气息。它升腾着,扩散着,像一只温柔却坚决的手,拂过被怨念浸透的冰冷空气。嗤——仿佛烧红的铁块按进雪里。皇宫上空那片令人窒息的不祥阴影,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观星台的黑光还在,但那蔓延的势头,肉眼可见地滞涩了。鬼哭声,也弱了下去。“成……成了?!”一个参与布阵的年轻官员抹了把汗,声音发颤。那位先前质疑的老官员,此刻直愣愣地看着眼前景象。他看着那七道与古籍记载迥异、却更加灵动的星辉光柱;看着那金色符火如何一点点化开淤积的怨气;最后,他的目光落回那道已经开始微微波动的淡青色虚影上。他嘴唇哆嗦了几下。然后,他整了整身上那件在慌乱中沾了朱砂和尘土的官袍,一步,一步,走到广场中央。对着云皎皎虚影的方向,也对着皇帝和李清风,他撩起袍角,深深、深深地弯下了腰。“陛下,李监正,还有……”他抬起头,老眼浑浊,声音却像破开的冰层一样清晰:“云小姐。”“老朽……及钦天监部分同僚,此前坐井观天,迂腐自矜。”“对云小姐的玄学手段,多有腹诽,暗斥为野狐禅,难登大雅之堂。”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今日……今日亲眼得见,方知何为‘天外有天’。”“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于瞬息间窥破邪阵根脚,因地制宜,提出此等疏导分解之妙策……挽狂澜于既倒。”他再次躬身,这一次,腰弯得更低:“老朽……为先前之浅薄、之偏见,向云小姐,郑重赔罪!”“云小姐真乃——国之干城,玄门之光!”他身后,另外几位官员,无论情愿与否,此刻也心服口服,齐齐揖礼:“我等,向云小姐致歉!心悦诚服!”御前,钦天监,这个代表大晟玄学最高权威的衙门,集体向一个曾被他们轻视的“江湖女子”,低了头。李清风长长吐出一口气,眼圈有点发红。明月抱剑而立,嘴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皇帝负手而立,看着这一幕,心中那杆秤,彻底倾斜。此女,必须为大晟所用。然而——“哈哈哈……雕虫小技!”“也配阻我幽冥大道?!”观星台顶,黑气最浓处,猛地爆出国师嘶哑疯狂的尖笑!“门已开缝!”“尊者神力将至!”“尔等蝼蚁……连同这整座京城,都将化作我幽冥圣土!!”话音未落!轰——!!!一道比之前粗壮数倍、凝实如黑色巨蟒的光柱,从观星台顶狠狠砸下,重重撞在“七星定枢阵”的银色光幕上!咔嚓。光幕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摇晃。阵中几位官员脸色瞬间惨白,“噗”地喷出血来。云皎皎的虚影猛地一晃,颜色淡得几乎透明。“他在强行接引更深层的幽冥之力!”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阵法撑不住多久!”“必须……必须有人上去,打断他!”所有人心头一紧。目光,不由自主地抬起,越过宫殿屋檐,投向那座高耸入云、此刻却如同通往地狱的烽火台——谁上?“陛……陛下……”李清风喊了一声,喉头一甜,血丝就渗出了嘴角。皇帝站在那儿,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扫了一圈,禁军刀剑在手,可对着那漫天邪气,凡人武力压根儿靠不近前。明月功夫是好,可要单枪匹马闯那死气弥漫的观星台……九死一生。“朕去。”两个字,砸得所有人一懵。只见皇帝竟动手解开了繁复的龙袍外氅,随手一甩。底下是一身玄色劲装,紧束利落。他眼里烧着一种近乎狠绝的光:“朕是真龙天子,身负国运。”“朕倒要看看,什么幽冥邪祟,敢沾朕的身!”“陛下不可!!”李清风、明月、连同周围黑压压一片侍卫大臣,全跪下了。,!“陛下万金之躯,岂能涉险!”“万金之躯?”皇帝冷笑一声,那笑声里透着铁锈般的腥气,“眼睁睁看着邪阵炸了,污了京城龙脉,毁了祖宗江山,这龙袍,朕穿着还有何用?!”话音像刀,刮得所有人头皮发麻。就在这节骨眼上,云皎皎那道淡得几乎要散掉的虚影,忽然又凝实了一瞬。“陛下,别去!”她的声音像根针,刺破了凝重的空气:“龙气能克邪,不错。”“可国师谋划这么久,观星台上……必定藏着专门噬龙的反咒!”“您去,是往他刀口上撞!”没等众人反应,她语速陡然加快,像连珠箭:“阵法还能撑十息!”“明月,把我给你的‘五行破障锥’,用全力,掷向黑光最浓的那个点!”“那不是武器,是‘钥匙’!”“李监正,阵法一破,所有人齐诵《净天地神咒》第一段!”“快!!!”明月手已探入怀中,摸出那枚不过三寸长、暗沉无光却隐隐流转着五色华芒的金属短锥。没有半分犹豫,她后撤半步,腰身一拧,全身内力灌于臂腕——去!短锥脱手,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流光,撕开尚未散尽的稀薄黑气,直射观星台顶!同一瞬,李清风嘶声高喊:“所有人——准备诵咒!!!”:()启禀王爷,国师她又在靠算卦苟命